史艷榮 謝彥君 曾詩晴



[摘? ? 要]文章從鄉村旅游的動因入手,研究疏離感和親和力在城鄉二元社會日常生活中如何構成鄉村旅游體驗的推力和拉力。結果表明:城市生活中勞動、消費和空間的異化催生了人際和自我的疏離,促使人們逐漸積累起離開異化的日常生活的心理動能并終而踏上旅途??臻g、人際、意象和自我綜合反映的鄉村親和力為消解疏離感提供了途徑。旅游者在鄉村旅游中實現了人際關系再造,個人心理能量有所提升,人際和自我的疏離得到紓解。在此過程中,旅游者對院落的關注和貼近進一步反映出鄉村旅游體驗的院落情結。因此,基于鄉村聚落和鄉村院落發展起來的鄉村旅游,可以構成鄉村振興的經濟形態,從而形成可以促進鄉村可持續發展的院落經濟。文章所提出的疏離感和親和力以及院落經濟等諸多新范疇,有助于鄉村旅游相關理論研究的進一步深化,完善相關理論體系,并為鄉村旅游地的發展提供理論指導。
[關鍵詞]旅游體驗;疏離感;親和力;鄉村旅游;院落情結;院落經濟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0)12-0063-18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0.12.011
引言
在中國當下典型的城鄉二元社會當中,鄉村承載著城市居民對田園生活的向往與情懷,也往往是人詩意棲居的“遠方”。當媒體和旅游經營商大量使用“桃源情結”“鄉村情懷”“田園夢想”等來吸引城市人踏上前往鄉村的旅途時,其本質就是基于城鄉二元結構來重構城市居民審視鄉村的新視角。由于后工業化的現代城市病在制造人際疏離感方面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時代,旅游因此成為逃離異化的日常生活的路徑之一[1-3]。與現今城市的疏離相比,費孝通在《鄉土社會》中所揭示的中國傳統鄉村中緊密的人際聯系,也許會使鄉村成為紓解疏離的“桃花源”。
出于對鄉村發展的考慮,以往學界對鄉村旅游發展中的問題投以較大的關注,包括利益相關者[4-5]、可持續生計[6-7]等。相較來說,學術界對鄉村旅游體驗動力機制的研究則少有問津。這種理論匱乏使得鄉村旅游發展實踐中存在的缺乏持續吸引力的問題也一直懸而未決,因此,對鄉村旅游動因的進一步追問或許能為這一困境的解決提供新的思路。循著這一追問,本文由旅游體驗入手,探討城市居民工作與生活中的異化現象所帶來的城市疏離感緣何成為旅游的內驅力,鄉村旅游又如何滿足此類旅游者的需求,以此協助解決鄉村該如何吸引旅游者的問題。在此基礎上,本文利用網絡游記與實地調研所獲取的材料,著重討論作為推力的城市疏離感以及與之對應的鄉村親和力,以期為鄉村旅游地的進一步發展提供參考。
1 疏離感:鄉村旅游的推力
1.1 異化的日常生活
現代生活中人際的疏離感,在很大程度上產生自人以及人際關系的異化。所謂異化,是指人們被自己創造的力量所支配的社會現象[8]。異化的勞動造成了勞動與產品、勞動與勞動者、勞動者與自身的對立[9],其根源在于勞動與自身的分離[10]。馬克思異化勞動的思想可以總結為勞動產品、勞動活動本身、人與自身類本質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異化[11]?,F代生產中,勞動不再是一種自主活動,而成為了實現諸如維持生命[12]等其他目的的手段[13]。外部力量剝奪了個體自身對于工作的控制權[14],個人受到生產工具和勞動產品的束縛[13],勞動的過程和結果都由他人決定[15],人們被當作標準化的抽象單位進行利用[16]。社會的高度流動性和專業化阻礙人們與社會建立情感紐帶[16]。在現代化生產活動中,勞動已不能直接滿足自身的物質需要,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可得到的自由與積極情感極為有限。
消費異化則以勞動異化為起點,以需求異化為中介[17],是一種對滿足自然需求的消費理性的背離。人們并不為了滿足自身需要進行消費,而是進行一種象征化的消費,造成了意義的空虛[18]。現代人的消費成為表現自我或彰顯自我價值的工具,而非單純滿足自己的“自然生理需要”[19]。作為經濟行為的消費壓縮了人的心理需求、社會期望[20],人的信仰轉向自我,對物質利益的追求成了生活的意義[21],商品與符號連接了起來[22],消費的重點從商品的使用價值轉向符號價值、從物質商品轉向非物質商品[23]。原先作為包含人的感覺、身體需求、美的感受的具體的消費行為,成為一種對人造幻覺的滿足[24]。消費成為人們對社會地位心理競爭和自我評價的代表,不斷上升的欲求滿足和物化的生活標準成為新的“幸福追求”,對欲求和生存的焦慮也隨之產生[25]。物的功能性解放迎合異化的消費而產生,物不再指向任何確定的意義,也因此它的意義可以被任意賦予,即從純粹的自然存在轉向了社會存在,消費也隨之從對自然的物的消費轉變為對物的意義的消費[26]。
這種為現代性所主導的生產和消費的異化潮流也進一步投射至人類生活的社會空間上。功能主義主導的建筑一味滿足大眾化的需求[27],城市規劃的工具理性使得本來因人需要出現的街道和建筑消失,反而先于人構建了城市空間[28],空間作為一種產品被制造出來[22]。城市公共空間深受勞動和消費異化的影響,在消費主義浪潮下,消費行為侵蝕了城市公共空間;在資本的壓力下,城市空間被迫不斷更新以適應日益加快的生產和消費[29]。現代的社區已經遠離了生活共同體的意義[30],人們生活在一起卻無法在生活上休戚與共,更多人口的聚居反而造成了更大的遠離。城市建筑的高大、復雜使其脫離了人自身的掌控范圍,人們只能依賴于工具進行人造空間內的活動,例如指示圖、電梯、內線電話等。當這些工具脫離了個人能力的掌控范圍時,就可能導致人在城市人造空間中的迷失、無助、甚至恐慌。
1.2 從異化到疏離感
勞動、消費和空間的異化導致了人際疏離和自我疏離的產生,三者以不同的方式作用于個人的人際關系以及與自我的關系,形成了多維度、多層次的疏離感。這種疏離感在文學家的筆下,是老流浪漢等待戈多的過程中隱含的無意義、重復和單調[31],是薩姆沙在變成甲蟲后對人際交往冷暖的感知[32],是狂人在依次經歷了“人類社會-河童社會-人類社會”的生活后感受到的內心的苦惱與不安1[33]。而在剝離了文學的要素后,疏離感的實質即為人與自然狀態的遠離所帶來的負面感受。
消費的異化使得人們的消費不再服從于人的真實需要,而是成了最終的目的和實現自我價值的手段,人們就此走向與真實、具體的自我的分離[24]。在消費主義潮流的推動下,人們陷入無盡逐求物質占有的漩渦,自我真正的需求與人生的價值被物化的人造意義和生活追尋所掩蓋,最終產生了自我疏離感。物的消費和意義、社會地位的獲取在明面上被畫上等號,人們為了獲得強加在物上的意義、社會地位而不斷地消費,卻在這一過程中逐步喪失了對自我真正的認知。盡管通過對一定標準的飲食、服飾、住房、私家車等消費構筑自我的某一個角色,人們能得到短暫的歡愉與內心片刻的寧靜,但在無盡的消費欲求與有限的消費能力的張力中,很有可能再次陷入焦慮、空虛、迷失的局面。“鳥翼上系上了黃金,這鳥便永不能再在天上翱翔了”[67],對物質的疲于奔命將使人喪失真正的自由,人遠離了真實、具體的自我,就成了自身消費的意義的堆積。
在消費主義的影響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重新被建構,人們通過消費水平和能力的高低來建立自己的人際關系,使交往活動喪失本身的意義,變得功利化、利己化[68]?!叭藗兏糁?,帶著距離在消費中交流”,并且因為這種建構的符號系統而產生了安全感,由此,維系情感社會人際關系的情感信任轉向了維系消費社會人際關系的符號信任[69]。另一方面,異化的勞動與消費影響了自我認同,而自我認同是個體既認識到自身與他人聯系又認識到自身與他人的區別所在的自我意識,需要在與社會聯系中確證[70]。同事間的情感紐帶的缺失將進一步增加工作中的疏離感[14],人際的疏離加劇了自我的疏離。在生產與消費異化影響下的異化空間帶來了高度組織化和機械化、休憩空間不足、交通噪音、高層建筑等弊病,給人們造成了強烈的壓抑感[71],充滿壓迫感的建筑阻礙了壓力的釋放[72]。
綜合來看,自我疏離由生產、消費和空間的異化共同造成,其根本體現為自身與本質的分離,個人與“自然的人”的遠離,影響自我認同與自身情緒,表現為應對壓力的心理資源,即心理能量[73]的降低。
1.3 異化、疏離感與鄉村旅游
人們置身于異化的日常生活中,卻不是消極盲目地遵從既定的日常生活,而是通過各種策略來對抗這種異化[74],盡管也存在著沒有異化的凈土[2],但人們并不愿因此放棄生產力的發展帶來的優越生活條件。在此前提下,短暫的逃離變成了為數不多的選擇。異化和真實的辯證體驗激發了旅游者逃離日常生活的欲望[75]。
人們的休閑活動有兩種動機:追求(approach or seeking)和逃逸(avoidance or escaping)[76],旅游的目的是逃逸與追求的統一[77]。如圖2所示,異化的勞動、消費和空間產生了人際和自我的疏離,人們亟須通過休閑的方式實現真正的逃離,回歸真實的自我。然而消費的異化帶來了休閑的異化,人們迫切地從日常生活中逃離,逃進的世界仍然充滿著空洞和冷淡,最終造成了人內心的麻木[66]。這種疏離成為旅游的推力。旅游為現代人提供了暫時的避難所,人們在旅游中尋找日常生活中所缺的真我、簡樸和自然[78],在旅游實踐中獲得自身作為社會存在的意義和價值[79],在一段旅程中,旅游者忘卻了原在日常生活世界中的身份,通過參觀、模仿等完成對自己的重新塑造[2],獲取到一種自發的認同[80]和精神狀態的改變[81]。
在眾多旅游類型中,鄉村旅游對人際和自我疏離感的彌合作用較為顯著。這一作用主要源自鄉村自身現代化涉入有限的特征。迅速的現代化使人們產生了“回望”情結[82],異化是由現代化的發展導致和加劇的,因此現代化涉入有限的鄉村為“回望”提供了可能。在消費的浪潮中,現代化景觀使人們失去了自我定位的空間憑借,回歸鄉土有助于人們的身份認同和自我重建[1]。首先,農業生產尤其是中國傳統的鄉土社會中的農業生產有別于現代的勞動分工,農民并非大工業時代對人的過度抽象,從這個角度來說,農業生活的體驗有助于彌合自身需要與生產的距離,達到某種程度上的吻合感和自我確證。其次,鄉村生產和消費的統一使消費回歸了對自然需求的滿足,從異化的消費還原為對物本身的消費,而非對一連串符號意義的占有,具有緩解由消費異化造成的自我疏離的可能性。此外,基于緊密的族群關系而建立起來的傳統鄉村聚落,往往由作為社會空間存在的諸多院落所組成。這些院落及屋宇的尺度,以及鄰里之間所形成的既區隔又聯結的空間關系,未受大規模生產和消費的侵蝕,在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之間保有著半公共半私人性質的過渡空間,由此成為城市居民所青睞的暫時休閑度假空間。因此,兩相對比,鄉村似乎正是疏離的城市的對立面,從旅游的角度思考,鄉村旅游是否會為排解這種疏離感提供新的答案?本文從這一問題出發,期冀通過經驗材料的解析,詳細闡明鄉村對疏離感紓解的作用,并進一步關注鄉村旅游體驗,為鄉村旅游的開發提供新思路。
2 研究過程
2.1 研究方法
本文以網絡游記作為主要分析材料,游記主要來自馬蜂窩和一些個人微信公眾號,為減少目的地話語的影響,研究者仔細閱讀了與鄉村有關的游記,排除較為明顯的官方宣傳性質的游記,共得到游記45篇,形成6萬余字的文本。由XC001~XC037作為基礎的編碼文本,使用MAXQDA進行輔助編碼,預留XC038~XC045的文本以備飽和度檢驗。
扎根理論是定性研究生成新理論時最具影響力的方法之一。該方法要求在研究的過程中,數據的收集、分析和理論生成三者不斷相互作用,此外,研究者在編碼前存在敏化概念(sensitizing concepts)是可接受的,在扎根過程中研究者需要不斷分析,嘗試超越現存概念,前置的敏化概念為扎根理論程序的進行提供了思路上的啟示[83]。本文將疏離感作為扎根的敏化概念,在和數據的不斷回返的過程中逐步超越已有概念,為理論的形成奠定基礎。
2.2 編碼過程及核心范疇
本文采用Strauss的扎根理論程序進行編碼,共分為開放式編碼、主軸式編碼和選擇式編碼。在開放式編碼階段,采取背對背編碼的方式以保障編碼的客觀性,由兩位研究人員各自編碼,保留相同的符碼,對不同的符碼進行討論后再行確定編碼。為使符碼盡量清晰簡潔,研究對表達冗長的符碼加以概括,合并意義相同的符碼,對符碼進行分類,得到15個亞類屬,通過類屬、符碼及原始文本間的回返式觀照,再次檢視亞類屬之間的聯系,可歸為4個主類屬,并進一步發展為主范疇,最終統一在1個核心范疇下(表1)。
選擇式編碼要求從主范疇中跳躍出核心范疇。與疏離感相對,親和力是鄉村旅游的拉力。鄉村的空間、意象、人際、自我的親和對旅游者產生了彌合自我和人際疏離的作用。零壓空間為自我和人際的親和提供了條件,相較于城市規劃而劃定的通常不利于人的交往的空間而言,鄉村空間更加柔和,貼近自然,尺度宜人,為鄉村的人際交往提供了條件。同時,小尺度的鄉村院落緩解了旅游者在城市空間感受到的壓迫感,較低的密度消解了高密度造成的行為限制、失去控制、刺激過量的負面影響[84]。人是社會人,交往行為的產生是必然的[85],旅游者在“我-他”的交往實踐和對“他-他”交往的凝視中都感受到人際交往中的親近融洽,交往意愿、方式、氛圍、觀念發生了改變,初步體驗立體的人際關系。鄉村意象則接近于旅游者尋求中的理想型的鄉村,由田園意象和院落意象共同構成。古詩詞中善用“意象”描繪心境,從陶淵明對鄉村生活的描述到如今旅游者在鄉村旅游游記中所體現的意象無太大區別,旅游所要尋求的是理想中的鄉村。此鄉村體現出了與城市的極大差異,人們在此過程中尋求到鄉村意象的“理想型”,詩化和浪漫化的鄉村意象是旅游者識別鄉村的標識。在鄉村的神圣游程過后,旅游者釋放了日常生活中原有的壓力,在鄉村中尋求到懷舊和寧靜,最終獲取到心理能量的增加。
疏離感最終表達為一種與自己的分離,鄉村的親和力在對抗疏離感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鄉村旅游則為彌合這種分離提供了可能。如圖3所示,勞動、生產和空間共同作用下的疏離感促使旅游者產生逃離日常生活的欲望,這是旅游者到鄉村旅游的推力,旅游者離開城市去往鄉村,在鄉村以院落為基礎空間及依托其產生的人際親近感的作用下,旅游者最終感受到鄉村的親和力,心理能量增加。其中,空間和人際是相互作用的,鄉村空間提供了交往契機和零壓的交往空間基礎,鄉村的人際交往又進一步促成了空間的形成,兩者共同生成了旅游者的情感體驗,意象使旅游者識別到鄉村,這種識別將有利于旅游者審美體驗的形成,在游程結束后旅游者完成了自我的彌合和更新。鄉村這種空間、意象、人際上的親和力,在作為鄉村基本組成單元的院落上得到集中展現。院落的空間、意象以及發生在院落的親切的人際交往,無不牽動著旅游者的思緒,吸引著旅游者的關注。這種對鄉村院落的特殊的渴望和下意識的貼近,反映出旅游者的“院落情結”。
3 親和力:鄉村旅游的拉力
3.1 零壓空間:鄉村親和力的基礎
鄉村的空間是開放和自然的,為旅游者釋放壓力提供了條件,因此構成了旅游者體驗的零壓空間。旅游者對鄉村空間的感知可以以院落為軸心,劃分為對鄉村外部空間整體的感知和對鄉村空間的重要組成單元,即院落空間的感知。
3.1.1? ? 外部空間
鄉村的外部空間是鄉村中除居民私人空間外的可由旅游者進入的空間。鄉村的空間在整體上顯示出高度適應自然環境的空間布局、較小的體量,以及視野上的開闊。隨著人的需要自然而然形成的整體空間[86]使得鄉村的景致富有變化。旅游者需通過“拾級而下”(XC020)、“拐一個彎”(XC001)、“尋路前行”(XC023)等方式實現空間的位移,新的景致往往并非平鋪直敘地出現,而是“闖”入旅游者的眼簾,更有可能給旅游者帶來驚喜與樂趣。旅游者對鄉村的體量感知表現為“小”的特征,這種“小”主要以旅游者自身為尺度丈量出來,而較少借助于交通工具的輔助。這些“小”空間給予了旅游者一定程度上的掌控感,使旅游者感受到空間上的親和力。
鄉村空間的整體布局、視野、邊界均與城市空間形成了對比。如表2所示,從整體布局上看,城市的布局顯示出人為的規整,鄉村布局則更順勢而為;在視野上城市高大建筑過多對視野起到遮蔽作用,且景致較為單調,相較而言,鄉村的視野因為缺乏遮蔽而更為開闊,景致也更為豐富;在邊界上,城市的邊界多為效率導向的剛性人工規定,具有明顯的邊界感,鄉村的邊界則較為柔性,表現出一種漸進的過渡。在旅游者的在場鄉村旅游體驗中,這些特征在與城市自覺或不自覺的對比中自然浮現,成為鄉村旅游體驗的基礎所在。
有活動發生是因為有活動發生,沒有活動發生是因為沒有活動發生[87]。石井、橋下等都是鄉村的節點,居民或者旅游者以此類空間作為交往行為產生的空間基礎。同鄉村的整體邊界的柔性一致,用于交往的節點空間的邊界性亦不明顯,往往隨性而成,并未作提前規劃和安排。節點的形成以人的聚集為準,對具體參與者未作規定,人們抱著開放、隨意的心理參與其中,也隨時歡迎著路過的其他人的參與。旅游者將人際交往場景和空間連接在一起,構成了完整的交往的景觀。
3.1.2? ? 院落空間
院落是鄉村空間重要的組成單元,院墻和建筑是院落空間重要的界定元素。實體邊界的存在使得院落空間表現出領域性和內向性的特征[88]。旅游者對院落空間的關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旅游者對院落的向往。院落空間是居民私人居住的家空間,不同材質的實體邊界圍合出鄉村居民生活的領域空間,并由此區分出外部空間、庭院空間和室內空間[88]。院落中的庭院是自己動手創造的自然環境,它的存在將院落的室外空間同自然聯系在一起,滿足了人親近自然的本性[89]。在院落空間中,包含著豐富的人地關系,從布局、形態到形制、功能等,都表現出鄉村人居環境和自然的長期融合適應[90]。
相較于公共空間,院落空間具有一定的私密性,但這種私密性卻不像房間一樣直接將其他人隔絕在外,而是保有了其成為過渡空間的可能。其中一個原因是圍墻并未使院落成為商品房那樣的完全封閉的空間,旅游者透過不高的圍墻或者打開的院門,能直接注意到發生在院落內的鄉村生活的各個細節。同時,這種半開放的空間也給予了旅游者進入的便利和居留的向往。旅游者對鄉村空間的體驗也由此有了從鄉村的外部向內部延展的可能,從而拉近了旅游者與鄉村的心理距離。
院落空間的自由感也是其構成零壓鄉村空間的條件。由人所主導的院落是遠離異化的自在的空間。在水平層面上,院落雖有邊界,卻并非不可逾越,門前、墻外都是院落的延伸,與上文中提出的鄉村空間的柔性邊界相契合,為交往活動的發生提供了條件。在垂直層面上,院落則表現出向上聯結天空,向下扎根于土地的特征。一方面,這種水平、垂直層面的空間特征本身在視覺乃至身體感受上即給人帶來較強的寬敞感;而另一方面,院落對自然全方位的貼近也與城市高樓對自然的遠離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對差異化空間的感知使得旅游者在城市空間的日常生活中累積的壓力暫時失去了存在的場所,從而產生了身心的自在感。
院落空間是院落內景觀的載體,也是鄉村的家庭生活、人際關系發生的場所。與此同時,院落空間對于人的感知而言具有適當的尺度,不會太大或太小,從而使得人的感知和院落之間更容易建立起良好的關系[91],為旅游者院落情結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3.2 人際:關系再造
旅游被認為是一種幫助人們從家庭和工作環境中經歷的疏離感中逃逸出來的方式[92]。人們對鄉村的美好想象和記憶所形成的拉力,與在城市生活中的人際受挫所構成的推力,共同促使旅游者踏上旅途。綜藝節目《向往的生活》利用吃同一鍋飯,睡大通鋪的方式讓原本或陌生或熟悉的嘉賓聯系在一起,以表現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簡單、親密,營造鄉村質樸、真實的生活情境[93]。這類綜藝的熱播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媒介環境對鄉村形象的建構,媒體選擇了鄉村優良的一面,與當下的消費需求結合,去掉不美的元素,最終形成了“偽鄉村”的形象[94]。這是對鄉村形象的美化,雖不完全真實,但也刺激著人們鄉村旅游的欲望[1]。
相較于城市的扁平化的人際關系,鄉村的人際關系更多保留有穩定的鄉土社會的特征:血緣和地緣是中國鄉村建立的兩種基本關系[95],血緣通常會影響地緣的建立[46],即地緣-血緣-業緣所構成的人際關系更加立體化,表現出一種鄉土-人性結構的回歸與重建[1]。當旅游者從城市來到鄉村,鄉村的這種有別于城市的人際關系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人際交往將會對旅游者在鄉村的交往產生影響,使得旅游者的交往方式、意愿、觀念、氛圍都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改變,從而實現了人際關系的再造。
在異化的日常生活中,與陌生人的交往多通過物進行連接,人際交往也用價值進行衡量。鄉村旅游的交往方式更多回歸了一種單純的人際交往,鄉土社會中“近”距離的交往特性構成了旅游者體驗鄉村人際關系的核心吸引力。在鄉村旅游中,旅游者借助于零壓空間和旅游的情境,交往意愿得到增強,跨越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建立起來的人與人之間的藩籬,這一跨越既包括主動的一面也包括被動的一面,具體來看,主要體現在我者的主動交往、和由他者發起的交往兩個方面。在以自我為中心的交往實踐中,旅游者跨越了自我預設的與陌生人之間的交往屏障,以更加主動、積極的態度參與到與鄉村村民的交流中去,同時也以更為接納、包容的態度來對待由陌生人發起的交流,是一種高水平的人際交流,有利于良性交往的建立[96]。而從村民的角度來看,近距離的交往即為其日常生活的行為邏輯,因此這種相異的人際關系有成為旅游者體驗對象的可能。這種功利性較弱的陌生人之間的交往與日常生活世界中的冷漠、疏離、功利性較強的陌生人之間的關系相背離,形成了更為自然、親近的交往。
交往氛圍通過旅游者對當地居民間交往的凝視所感知到。旅游者跨越了“我-他”互不干涉、互不在意的界限,去關注、凝視他者的交往和生活。這種界限的跨越偏好存在但不限于旅游活動,有學者用人際好奇來描述這一行為。人際好奇(interpersonal curiosity)是指個體對他人的信息產生的好奇,其中就包含對他人的生活經歷、生活習慣和細節產生的好奇[96]。在鄉村的環境下,這種跨越則具有了一定的“合法性”,體現出來一種對鄉村“熟人社會”信息透明規則的延伸。村民不閉戶、在開放而不設限的公共場所交談、對旅游者點頭致意等行為以及開放的態度使得這種“窺探”成為了一種無須遮掩的“注視”。在此條件下,旅游者以第三者的身份旁觀著居民間的交往,實現對鄉村人際關系的積極的情感體驗,居民交往因此成為鄉村旅游中的景觀。
旅游者在鄉村旅游中人際交往界限的跨越,使得人與人的距離被拉近,對待人與人關系的不信任、冷漠、審慎的態度在親近、溫情的交往實踐以及對他者和諧的交往、生活的凝視中得以消解,交往觀念發生改變。例如,在游記中所記述的做“虧本”生意的村民,這種和日常生活世界原則相背離的行為成為旅游者體驗的景觀。
人際的“親和力”并非全然客觀存在的,而是存在“我”對其主觀賦義的成分。當旅游者以更加主動、積極的態度參與到人際交往中來時,也將從這種界限跨越中更加深切地感受到鄉村人際關系中“親和力”的一面,更少因為這種關系和城市人際交往的原則相違背感到被打擾。鄉村中隨意的交往節點、過渡性質的院落空間,都使得旅游者和居民依然處于同一交往平面上。旅游者在鄉村的人際交往情境中成為“充分的參與者”或者“不同程度的旁觀者”,在這一過程中旅游者的旅游情境和當地人的生活情境在同一物理空間里互相交疊[97],使旅游者在鄉村的物理空間中表現出既合乎旅游者角色,又合乎鄉村生活情境的行為。旅游者也是社會關系的生產者,其在鄉村旅游過程中建構,或者重構著社會關系[98],實現對鄉村人際交往在方式、意愿、觀念、氛圍等方面全方位的體驗,以不同于原本日常生活的方式再造自我與他人的人際關系。
3.3 理想型鄉村:田園意象與院落意象
旅游者對鄉村存在著“鄉村理想”,這個理想可能源自兒時的鄉村生活記憶,也可能源自文學、影視作品等對鄉村的建構。這種被美化了的、充滿詩意與浪漫色彩的“鄉村理想”會投射至其組成基石的鄉村意象上,使得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也會下意識去追尋這種理想的構成性意象。其“理想型”特點在與城市的對立之中顯現出來,這一理想源于對“世外桃源”的不變的逐求,并與回歸自然、回歸本源的渴望聯系在一起。鄉村意象與“理想”的相符,使得旅游者在鄉村意象上獲得了認同感,由此引向鄉村意象的親和力。田園意象與院落意象一起構成鄉村意象,前者以鄉村外部空間為載體,后者則發生在院落空間之中。
3.3.1? ? 田園意象
人們對鄉村的美好想象和記憶形成的拉力和在城市生活中的人際交往受挫的推力共同促使旅游者踏上旅程,尋找心中的“桃花源”或“輞川”。這種對田園的向往與追求并非現代社會獨有,而是潛藏在中國的文化脈絡之中的,如陶淵明的“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顧況的“莫嗔焙茶煙暗,卻喜曬谷天晴”等,均反映出詩人對田園生活的贊美與向往。旅游者所凝視的田園意象,從鄉土景色、風物到風俗均體現出浪漫色彩和理想性質,與古代田園詩中的“理想型意象”一脈相承,體現出對田園恒定的審美與認知。古代文人因仕途或政治失意在鄉村尋求心靈的支點[99],在當今時代環境下,來自城市的旅游者則為逃離城市中充滿壓抑的生活而在鄉村尋求心靈的寄托。
當代旅游者和中國傳統文化中以陶淵明為代表的田園詩人共享著同一份田園意象,這個田園意象中包括鄉村的自然風光、順應自然的各種風物以及當地的風俗習慣。例如范成大筆下描述初夏南方農村風物的“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與游記中常常提及的農家物產、雞鳴犬吠等描寫具有相似之處,這種能代表鄉村生活的小尺度的風物牽動著詩人和旅游者的心緒,鄉村生活的細節成為真實、質樸、詩意的田園生活的代表。盡管在“象”上相似,但“象”中所含之“意”則不盡相同。對于當代旅游者而言,相較于現代城市意象,與之背離的、受旅游者欣賞的田園意象有著尺度更小、更為缺乏秩序感、更加貼近自然,同時又缺少了刻意、多了些古拙和野趣的特征。
旅游者感知的鄉村意象建立在城市與鄉村,人工與自然的對立和比較之上,鄉村感知意象又反過來強化了城市和鄉村的界限,并在這種界限的強化中獲得意義和價值。從動物、植物到山、水、農田等,在城市中不存在或者少見的意象,成了與“人工”相對立的“自然”的代表,也成為旅游者感知下的“美景”。城市到鄉村空間的位移,也隨之帶來了意象的改變,這種改變在旅游者眼中表現出一種向自然、向人類生活本源的回歸。
這種對城市的反叛,也反映到旅游者對鄉村物產、生活物品、公共區域的生活等的關注上。當城市堆積了大量復雜、精致的工業產品時,這種樸質的手工物件、簡單的田園生活則成了人們關注和欣賞的對象[91]。石墻、石渠、青苔、青瓦、村道等都是鄉村稀松平常的事物,而在旅游者的凝視下這種“普通”“簡單”正是鄉村的本質所在,這些意象的組合符合了旅游者心中的鄉村理想,從而在旅游者心中獲得了超然的地位。
3.3.2? ? 院落意象
通過對鄉村意象的內容和特征的梳理,可以發現部分意象歸屬于鄉村院落。意象引導了旅游者還原理想中的鄉村院落,例如“正正方方庭院/菜綠花紅鮮艷/古樸四合屋/賓客主人相伴/留戀/迎送熱情召喚”(XC025)“一間東偏房,圍著一圈竹籬笆。籬笆墻邊種著幾棵絲瓜,小院里有幾壟蔥,一小片青菜,散養著幾只雞,因為躲雨,都擠在絲瓜秧下”(XC023),這些描述都表明了旅游者對鄉村院落構成的認知。
院落本身即因其與現代建筑的差別而被旅游者識別為景觀。院落不止于空間,而是富有人氣的完整院落,院落內部意象進一步充實了院落空間,使得院落之間呈現出異質性。院落意象構成了當地居民動態的生活圖景。基于網絡游記所提取的意象,可歸結出院落的組成要素,院墻(籬笆)和房屋組成了院落空間的基本框架,內部則主要包含了動物(家禽、狗、貓等)、植物(樹、花、蔬菜)以及其所衍生出的雞鳴、犬吠、鳥叫、人聲。院墻和籬笆等屬于圍蔽物,這是院落空間構成的基本要素,在以此為基礎構成的半封閉空間中,出現的植物、動物雖然有自然屬性,但卻是人類長期馴化和培育的。由此可以看出,院落是人與自然交疊的生活空間,是親和的意象的基礎。
院落內所堆積的意象反映了居民生活對此空間的營造[100],旅游者對院落意象的凝視表達了對當地居民生活的關注。院落意象處處顯露出人的痕跡,卻又與自然緊密相接。居民在院落中生活,院落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居民對院落空間的人為改造。在院落意象中,居民的活動本身也成為景觀?!霸谄婆f的老房子里面織漁網的老大伯”(XC013)“虛掩的院門里傳出的人聲”(XC001)“在農家院里蕩秋千的孩子”(XC038)都可能引起旅游者的注意。對旅游者來說,院落中發生的居民活動是真實的鄉村生活的體現,院落空間作為背景烘托著居民活動的發生,兩者相互黏合所組成的鄉村生活劇目使旅游者體驗到鄉村的質樸與自然,體驗到鄉村的親和力。
鄉村是自然與人的交匯。從對田園意象的分析可以看出,院落意象與田園意象有相同的部分,這時由于院落意象逸出到了田園之中,這也從側面反映出院落空間的半開放性。
3.4 自我緩釋:鄉村旅游體驗的心理能量
在疏離感的論述中,本文引入了心理能量的概念,心理能量包含著使人可以對抗壓力的心理儲備,會在自我控制、負面情感作用下不斷損耗。由于日常生活中較高的心理負荷,疏離感促使人們踏上尋找壓力緩解和個人意義的旅途,旅游使旅游者從日常生活中逃離出來。如圖4所示,鄉村旅游帶給旅游者的則是在個人情感的變化和人際交往帶來的情感能量變化共同作用下的心理能量的提升。鄉村的空間使得旅游者擺脫了城市空間的壓迫感,鄉村意象成為鄉村的光環,在這個光環之下,旅游者尋求理想中的鄉村,感受到與過去的連接,同時心理壓力得以釋放。在此基礎上,旅游者與居民之間積極的互動儀式使得情感能量聚集,心理能量將更偏向積極的方面。如果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未獲取到情感能量的增加,則心理能量在旅游情境中將很難再次增加,而是繼續保持。旅游后的旅游者將會回歸日常生活,逐漸偏向原有日常生活中的心理狀態。鄉村空間、人際與意象的共同作用使得旅游者的原有生活壓力得到紓解,心理負荷降低。這體現出原有疏離感的減弱,在一定程度上達到與自我的接近與親和。
(1)個人情感變化
個人情感的變化可以歸為心情的變化(壓力緩解、寧靜、愉悅、自在)和懷舊兩個方面。鄉村與城市空間的區別為旅游者提供了可以忘卻的條件。旅游者首先表現出的是逃離日常生活帶來的原有壓力的緩解,在離開日常生活的同時,也遠離了日常生活中所背負的繁雜事務,被捆綁的自己在鄉村環境中得以釋放,可以暫時脫離原有的負累,與自身達到和解,原有的疏離感得以弱化。原有束縛的消失讓旅游者在新的情境下達到放松的狀態。寧靜、愉悅和自在都是在壓力緩解后得到的更積極的心理狀態。寧靜的心理狀態更容易在平和的環境當中產生,鄉村環境和鄉村生活方式的平和有利于心理上的寧靜[101]。在鄉村旅游中,旅游者感受到了安逸等心理狀態的變化都是寧靜的表現,寧靜反映了旅游者心緒上的平穩,以及身體和精神上的放松。自在則突出了旅游者的沒有外界限制,在身體和心理上都處于沒有約束的更加真實的自我。
鄉愁是由時空記憶的缺失催生的一種對遠離或生活中的家鄉、過去時間片段的回憶和思念[102]。鄉愁不僅是時間上的遠離,也是空間上的遠離[103]。相對應的,旅游者在鄉村體驗到的懷舊的感覺主要體現為兩種類型,其一是對非我者的過去的懷念,旅游者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懷念僅存在想象中的過去,是對作為整體而存在的過去逐步逝去的悵惘;其二是對自我過去的懷念,鄉村旅游的空間、意象甚至是人際激發了旅游者對自身過往生活的懷念,旅游者與過去的自我進行超越時空的對話。
(2)情感能量
情感能量(emotional energy)是Collins在《互動儀式鏈》中用以解釋群體互動儀式對個人的影響概念。日常社交的小型互動儀式所構成的“自然儀式”在沒有正式程序的情況下使雙方相互關注,產生了情感的連帶[104],在鄉村旅游的人際交往中,由于旅游者與居民所處環境的不同,其日常生活中的自然儀式存在差別。旅游者也表現出對他人自然儀式的關注。在旅游情境下,有差異的自然儀式自然而然地被旅游者凝視,成為鄉村旅游的景觀,這種凝視為旅游者帶來情感能量的增加。綜合來看,情感能量的增加促成了心理能量的進一步增加。
互動儀式是情感的變壓器,其關鍵在于參與者可以相互關注。建立起情感間的協調,從而得以分享共同的情感狀態[104]。旅游中的關注行為可分為相互關注和共同關注兩類[105],其中相互關注體現了旅游者與旅游者之間、旅游者與當地居民之間的在場性情境關注。在鄉村旅游中,這種相互關注更多發生在旅游者與當地居民之間。
情感能量是互動儀式鏈中的關鍵資源,人們更傾向于與符號和情感能量相似的人產生互動,在旅游中的主客雙方由于差異的存在恰好具備了交往的條件,因此互動關系容易成功建立[104]。這也可以從另一個方面解釋為何在目的地發展到達一定階段之后,居民對與游客的交往不再感興趣,因為在此過程中,對于居民來說,后來的游客所攜帶的符號儲備隨著居民與之前游客頻繁的交往而逐漸減少,游客已無法為居民帶來更多的價值,而與之相對,游客個體卻能從居民那感知到更加豐富的符號和情感能量,符號占有的不平等使得居民和游客的交往越來越不相匹配,互動雙方越來越無可交換,居民更容易在交往過程中感受到厭倦。
3.5 院落情結
院落情結是人與院落之間的情感紐帶。旅游者對院落空間和院落意象下意識的關注反映出旅游者對院落的依戀,是院落情結的體現。相較于特定的地理空間,“地方”是“具有意義的有序的世界”,其尺度是多種多樣的[106]?!霸郝洹奔醋鳛橐粋€小尺度的“地方”存在著,人們對其產生了特定的地方情感。
旅游者對院落的關注集中在院落空間和院落意象兩個方面。與城市中普通的居住空間相比,院落空間具有半開放的特征。作為過渡空間的院落空間既向內部封閉,又向外部開敞,尤其在垂直方向上給予了居住者以寬敞感。當今時代城市與自然分隔開來,身體與自然接觸越來越間接[91]。而在傳統鄉村生活里,人融入自然界當中,與大自然直接交往。院落區隔出了人與自然,卻未將自然界完全拒之門外,因此,院落空間既保留了“家”的空間的安全感,又在與自然的距離上形成了自由感。在與城市的比較之中,鄉村的價值愈發凸顯。旅游者對院落的體驗是具身的。旅游者通過視覺、聽覺、味覺以及運動覺來形成對院落的感知,院落意象使院落作為人與自然交疊的生活空間的特征更加明顯。院落中放置的物件通常與居民生活直接聯系在一起,居民賦予了院落更強烈的意義,由于院落處在居民日常生活當中,使得旅游者對院落的體驗從日??臻g走向了充滿獨特意義的地方。院落融在鄉村居民生活的點滴里,對環境的適應使得鄉村居民并不能識別其美丑所在,而旅游者以外來人的角度重新發現院落,并以院落為中心構建自己的鄉村理想。
在現代文明迅速發展以前,院落在中國建筑中甚少缺席,因此院落在時間層面上的意義也是院落情結得以形成的原因之一?,F代文明的發展使人們面臨異化的考驗,形成了人際和自我的疏離,同時也抹殺了院落在人們生活中的存在。然而鄉村依然保留著院落這種特征。鄉村院落承載著過去的傳統與慣習,對院落的依戀亦是對過去的尋求。一些旅游者的童年發生在院落當中,院落空間和意象促成了旅游者對個人過往的懷念。從懷舊的角度來看,院落具有作為一個地方的穩定性和恒定性。
總體來看,旅游者的院落情結以及在鄉村中所發生的人際關系的再造共同為對抗城市的疏離感以及感受鄉村的親和力提供了助力,表現了旅游者主觀能動性的一面,并進一步促進了旅游者心理能量的提升,達到自我緩釋。
4 結論與討論
本文采用思辨和實證相結合的思路,分析城鄉二元結構下鄉村旅游體驗的特點,綜合討論疏離感和親和力對鄉村旅游的推拉作用。研究將鄉村的院落作為緩釋疏離感、營造親和力的鄉村旅游體驗的重要內容納入討論范圍。本文發現,疏離感是旅游者去鄉村旅游的推力,鄉村的親和力是鄉村旅游的拉力。前者以人際疏離和自我疏離為主要表現形式,而后者主要體現在空間、人際、意象和自我4個方面。其中,人際層面的關系再造,以及空間和意象層面所反映的院落情結是鄉村親和力得以產生的核心,而自我緩釋及心理能量的提升則是具有親和力的鄉村旅游體驗的結果。正是城市生活中勞動、消費和空間的異化造成了人際和自我的疏離,疏離感的產生促使人們從異化的日常生活出走,旅游成為彌合疏離感的重要方式之一;吸引旅游者來到鄉村的親和力則是在空間、人際、意象和自我多維作用下產生的,鄉村院落構成的零壓空間為旅游者紓解疏離感提供了基礎,旅游者在此空間中體驗和凝視鄉村院落和聚落所培育的親近的人際關系,理想的鄉村意象使旅游者能夠識別出鄉村的院落乃至由院落組成的鄉村聚落,并感受理想中的鄉村,最后提升了個人的心理能量,人際和自我的疏離得到紓解。
本文從理論上探討了國內鄉村旅游發展中可能具有潛在應用空間的幾個概念,包括院落情結、疏離感和親和力,其目標導向在于通過發展旅游語境中的院落經濟來推動鄉村振興,為鄉村社會經濟發展提供一定的理論依據?!霸郝淝榻Y”這一概念的提出,將鄉村與其他類型的旅游目的地區分開,使得鄉村旅游體驗研究走向了具體的鄉村情境。疏離感與親和力概念的提出,試圖對鄉村的旅游吸引力問題給出更為直觀的回答。鄉村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其對傳統鄉土的保留,鄉村院落及在此基礎上產生的人際交往都是鄉村得以吸引旅游者的重要資源,鄉村以此為吸引力發展院落經濟是鄉村旅游發展的突破所在。在城鎮化背景下,鄉村本身也在迎來異化的考驗[1],其在親和力這方面的吸引力可能會緩慢消逝。不可否認的是,鄉村旅游帶來了居民生產方式的轉變和空間重構[107],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鄉村的異化,如何把握鄉村旅游發展與傳統鄉村保留的平衡將是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道路上必須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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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trangement and Affinity: Reconstruction of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
and Courtyard Complex in Rural Tourist Experience
SHI Yanrong1,2,XIE Yanjun1,2,ZENG Shiqing1,2
(1. School of Tourism, Hainan University, Haikou 570228, China;
2. Tourist Experience Research & Design Center of Hainan University, Haikou 570228, China)
Abstract: In Chinas typical current urban-rural dual structure, the countryside is often regarded as a“distant place”with a poetic quality for urban residents. It represents their yearning and ambitions for a romantic rural life. However, present-day rural tourism production and practice show alack of sustained attraction, and the tourism potential of rural areas has not been vitalized. This study starts from the motivation of rural tourism and analyzes how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strangement and affinity in the daily life of urban and rural dual society constitutes the thrust and pull of the rural courtyard tourism experience. Based on an extensive examination of the relevant theoretical research results and the grounded analysis of online travel notes as the materials of empirical analysis, the study draws a number of conclusions.First, the sense of estrangement is an important impetus for urban residents to travel to rural areas. Correspondingly, the affinity for rural courtyards constitutes an important pull for urban residents who go toexperiencetheseareas. Alienation in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in modern life largely stems from the alienation that derives from those relationships and people themselves. Estrangement among urban residents stems from alienation among labor, consumption, and space in urban life. Generation of interpersonal and ego estrangement has prompted people to gradually accumulate the psychological kinetic energy of daily life that helps them escape from alienated daily life and ultimately embark on their journeys.Tourism provides a temporary refuge for modern people seeking a true self, simplicity, and nature that they lack in their daily lives, and through its practice, people will gain significance and value of their social selves. Rural villages in China are rooted in rural land, and the affinity for rural areas has unique advantages in combating alienation. Rural tourism provides a possibility of bridging this separation. The generation of space, interpersonal, imagery, and ego are what attracts urban residents coming to the countryside and enjoying their affinity forthe rural courtyards. The zero-pressure space formed by the rural courtyards provides physical and social conditions for easing estrangement and eliminating indifference in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Tourists experience this environment and gaze up on the rural settlements and the close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the rural courtyards present, acquire feelings of an ideal rural life, and ultimately receive personal psychological energy. In this way, interpersonal and ego estrangement are relieved. In the process of rural tourism, tourists reconstruct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In the rural tourism experience, which is rooted in the Chinese countryside, people travelling to the countryside focus on and get close to the courtyard, reflecting on the courtyard complex within themselves.Rural tourism based on rural settlements and rural courtyards can therefore constitute the economic aspect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A courtyard economy is thereby formed and can promot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rural areas. These new categories, such as estrangement and affinity and the courtyard economy, that are proposed in this paper contribute to the further deepening of theoretical research on rural tourism, improve relevant theoretical systems, and provide theoretical guid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tourism destinations.
Keywords: tourist experience; estrangement; affinity; rural tourism; courtyard complex; courtyard economy
[責任編輯:劉? ? 魯;責任校對:王? ?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