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陽


不對稱格紋大衣JW Anderson黑色圓領上衣3.1 Phillip Lim藍色牛仔褲Dties Van Noten黑色紅邊皮鞋Clarks黃色邊框墨鏡Lindberg

灰色羊毛山羊絨混紡西裝夾克和白色針織衫均為Ermenegildo Zegna

10月27日,《人生若如初見》在橫店殺青,從5月底拍到了深秋,李現心里自有千言萬語。他在微博上發了一段五百字的感慨,從_大堆代言廣告的瀑布流里赫然跳脫,仿佛憋著的大招終于釋放出來。
“依然記得一年多前,看完全集劇本時的興奮和激動”,“良鄉”這個角色對他來說可遇不可求。“良鄉的路,暫時替他走完了,未來我的路,還得繼續。”李現一直強調自己是個理科出身,凡是他愿意坦露在公眾面前的,感性的言辭向來不多。
這部劇是說一個荊州的清末八旗子弟良鄉,在歷史的必然輪替里被挑去日本學習軍事,和革命黨楊凱之、北洋武右衛軍李人駿相遇,之后又被裹挾入更波瀾詭譎的歷史洪流里。李現剃了光頭,在劇里演了一個八旗子弟的人生蛻變過程。
所以當他化好妝面對我們的時候,他的鴨舌帽底下是還沒長好的頭發,一身棉衛衣是明份去橫店時塞在箱子里的,到現在還沒有回過北京。良鄉的戲份剛剛結束,他說還沒走出這個角色,就像一種奇異的感召,他感覺這個一百年前的青年附體了他。李現看《末代皇帝》《走向共和》,找了很多歷史資料圖,劇組請了歷史學者做服裝指導,一切都嚴絲合縫地讓他越拍越喜歡。
“有時候走在1:9仿故宮的(橫店)明清宮里,會恍惚想著歷史的洪流里人多么無奈,對自己、對時代。你如果是1910年時的自己,你不知道2020年時的時代是這個樣子,那么站在歷史洪流的十字路口,每一個不一樣的走法都可能導致不一樣的結果,你會如何面對和選擇,其實很有壓迫性。”
這種壓迫性讓他全情投入了劇本,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就是背稿子,量多時每天好幾頁A4紙。為了體現清末遺少營養不良的感覺,他堅持拍攝期間盡量少吃甚至不吃晚飯,瞬間增重和減重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良鄉的壓抑和克制,再加上李現本身付諸這個角色的期待和寄托,合并為一種前所未有的低氣壓,盤旋在人物的氣場里,他用“刻畫”來描述這種演繹。
出人意料的是,去年,李現剛憑借都市偶像劇《親愛的,熱愛的》而躥紅,里面的韓商言,一個高冷的創業公司老板,讓他出了圈。對于一個2014年就畢業于北京電影學院科班的“前浪”來說,人生的“巧克力”來得不算早,他變成了粉絲心里的“現男友”,從此在網絡上再映他的新劇,彈幕里出現的是鋪天蓋地、迫不及待的“我的現男友在哪里”,這對一個一心等待著機會突破故我的演員來說也許是喜隴參半的,某種角度上,李現—直把演員之路當作一種緣分,好角色、好劇本有的時候是等來的,如果“現男友”這個標簽無法短時逆轉,他似乎并不慌張。
“你會害怕‘現男友之后,粉絲不再接受新的角色類型嗎?”
“我擔憂的叫觀眾不叫粉絲,我永遠不會強求喜歡我的人應該喜歡我什么。”他說。有一度,他想明白了這個問題,跟在你后面的那群人是個性迥異的,你要接受什么樣的人都存在。有些人喜歡李現與別人的CP,有些人就喜歡把他做成照片貼圖,有些人喜歡他的戲……當然還有狗仔隊只喜歡他的私生活。“我就把自己當成作為演員身份的李現,這樣的話圍繞我身邊的那些東西變多變少都不重要。”
李現一直覺得做演員是件冥冥之中感召的事,18歲,他只是湖北荊州的一個普通高三生,體重有160斤,青春期時期的荷爾蒙締造了他不出挑的濃眉粗眼和質樸的模樣,以至于總有人問他是不是整過容。那時他的興趣只有足球、籃球和打游戲,但還算有兩個特長跟文藝搭邊:薩克斯和吉他。18歲的天空自由而空曠,父母因為工作不怎么管他,他就野蠻生長,還算是看到了些古城世相百態。
他沒有順利度過高考,卻異想天開地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得按一個理科生的路徑走下去,向父母提出了復讀,用一年時間來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如果不行再回歸數理化”。那一年,他報了好幾個藝術類院校的播音系和表演系,居然被北電錄取,“沒有任何表演基礎,還全國第14名”,這被荊州電視臺當作當地第一個考取北電的天才那樣宣傳。
小城的中產家庭、理科生、沒有演藝世家的背景,去了北京后就比較吃力,但李現的起點還算高,大一軍訓的時候就被選去拍了一部文藝片《萬箭穿心》。這部文藝片至今在豆瓣上還有8.4分的成績,去過2012年東京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這是李現初登熒幕,只是戲份只出現在下半場,是女演員顏丙燕的陪襯。
“所幸的是我一開始的路就走得非常正。”那部戲顏丙燕幾乎_人挑下所有爆發點,李現演一個單親家庭的兒子。他知道了跟老戲骨搭戲的滋味,什么叫作在開機之前情緒已經到位,一個小小的站位點都有微妙的含義,但他不懂,聽攝影師現場埋怨“行不行啊”,卻六神無主,心情是很復雜的。
那次毫無表演基礎的露面,看起來并不是一路扶搖直上的起點,他之后就沒有了聲音,直到2016年,一部《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才讓他復出。很多媒體都會寫他畢業后無戲可拍,漂在北京的日子,印象最深的是那時還不用支付寶,銀行卡是要整取的,而卡里只剩下38塊錢時的窘迫。
“不能說是心里落差,而只是無奈。”接不到戲而耗著,他感受到的甚至不是不平衡,一個三十來人的表演班,畢業后還在堅持演戲的少之又少,多數是各自分飛,“其實是誰也幫不上誰”,李現說。他當時在北京一個人租住著,還記得有一次打開冰箱拿出一袋吃剩的速凍水餃,剩那么二三十個,把它分成兩頓打發一天。那種塵埃般的日子是深深烙在李現心上的,成為他日后演戲的“鋪墊”。
直到2016年,事業才有所起色,《睡在上鋪的兄弟》讓他的片酬多了一個零,但不溫不火的,基本沒有超越偶像劇的角色。他并沒有經歷過跟他同等顏值的偶像派理所應當的那種高光時刻,“有些朋友問我你有沒有什么時候開始覺得飄了,我說我從來沒有過。”
“拍戲就像長跑,起跑的時候你端了一碗水,是滿的,你開始跑,水會顛出去,到終點水還剩下多少,就是你呈現出來的東西。顛出去的都是遺憾。你又想跑得快,又想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對于演員這個身份,他沒有太多的包袱,反而表現出出人意料的淡定和自洽。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的經歷就是在懵懂的時候拍過一個上過東京電影節的文藝片,銷聲匿跡到2016年才冒出了些讓人記得的角色,直到2019年才突然火了,然而這不是他所預料的。
很難總結李現是哪種戲路的演員,從文藝片、校園劇、都市劇,再到《河神》這樣的懸疑類年代劇、中間還有幾部電影,《抵達之謎》非常小眾,而《戀曲1980》一直還未上映。他對于是否應該集中精力在人生這個階段開始嘗試大銀幕制作并沒有太強的欲望,反而是隨遇而安的,當然這不代表他沒有成為最佳演員的夢,不然他不會總是把張震、河正宇、宋康昊掛在嘴邊,他要琢磨一個演員,是會把這個人所有的戲翻出來捋一遍的。
只是他覺得演戲是水到渠成的事,最佳演員不是規劃出來的。在工作很累的時候,他甚至想馬上退休,這是他轉嫁情緒的方式,他承認自己不是一個會宣泄的人。有時候覺得回荊州弄一片農田,種幾棵果樹也是可以生活下去的,從生活中來,回到生活中去,他不喜歡不接地氣的生活。有時候在北京要出門,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坐地鐵,就特別開心。“如果我有一天要退休,那一定不是意氣用事,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會一步步地做,因為我是理科生。”他說。
也憑借一個“理科生”的思維基礎,他可以規劃很多能在他掌控里的事,比如挑本子一定是挑之前沒嘗試過的,所以他的戲路寬泛,但沒有哪一個角色是重復上一個類型的。
“圈里的規則跟大眾對娛樂圈的理解是不一樣的”,李現不愿意做外行人眼里的那個演員,不然他不會消失五個月剃了光頭去拍《人生》,錯過了一些商務代言,而是繼續接戀愛劇,上綜藝保持熱度。他不接單獨的真人秀,只上過四五次《快樂大本營》,都是帶有宣發目的的。
“太沒勁兒了這玩意兒,你到底要紅兩三年還是堅持自己一輩子熱愛的?”很明顯的一點,自從《親愛的,熱愛的》熱播之后,郵箱里躺著的劇本從兩位數變成三位數以上,從這兩種量級里挑出最好的,意義是不一樣的。當今娛樂圈的新常態,是演員和流量不可逆地捆綁了,流量變成了價值,新生代一浪推一浪,又使流量急轉為泡沫,但它不是原罪,李現把它看作一種紅利。“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自己的劇本不會變少。”
他并沒有沾染太深的圈子文化,沒有絲毫痞性,幾乎不抽煙不喝酒,如果不拍夜戲,每天堅持早睡。在微博上,他像寫文藝評論般地拋出了是枝裕和、三島由紀夫、太宰治,也會對今年年初的韓國電影《寄生蟲》由衷地寫下“respect”。從圈外來看,他給人留下的是平和淡定,近乎沒有瑕疵的優質偶像形象。
李現坦言,他想把兩個李現分開,一個是可以面對公眾的正在傳遞他愿意傳遞的價值觀和審美的李現,一個是私人的李現,后者是他有意識不會暴露的,比如具體點說“健身喜歡練哪個部位”,這是不重要的。這一點上他持有跟很多感性的同行不同的社交媒體理念,如果后者是大大咧咧無所顧忌的,那么李現則體現了高度自制和自律下的素養,他不諱言說“這也是塑造角色的一個環節,演員要保持神秘感”。
為了一種演員人設的完整性,李現的保守和顧慮是坦然的,他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那部分不愿公開的神秘感。正如我們在問他當代男性最重要的特質是什么時,他的回答同樣滴水不漏,“我不能定義審美,我只會傳達我認為有價值的健康的生活方式、書的選段和電影,放在社交軟件上。”但他強調說,他是在分享價值觀,而不是分享“李現”。
“那么你最重視的男性穿戴單品是什么?”
“一套體面的西裝吧,隨著年紀的增長,參加朋友婚禮,有一套西裝還是挺重要的。”
即使如今已離北漂生涯很遠,但他仍然選擇出行時坐地鐵,戴好棒球帽和口罩,把衣領拉高,躲在角落里觀察世相百態,這是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在娛樂圈,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煙火,而李現是自甘低調、踏實本分的一朵,爭取能夠在注定會吞噬掉璀璨的天際綻放得越久越好。時間長了,他就知道尊重每一個獨立個體的重要性,要理解什么樣的藝術存在形式都是正常的,而他只能傳遞自己所認為值得傳遞的,所以就活得不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