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大會

春搜秋狝，夏苗冬狩。楓華谷廣袤千里，雖是荻花宮所在地和陣營據點，但地形偏僻，平時少有玩家，午陽崗里常年在此聚集的落魄書生日復一日喝著悶酒，車夫也閑得失了業。于是官府大修圍場，圈地養放禽畜，特許廣大俠士一年四季獵取，遂定大會于十一月秋末，廣迎八方豪俠，謂之秋狝。

第一天比賽無驚無險，第二日一大早，洛千秋就頂著秋水橫笛的ID上了游戲。晨曦微光之中，勁裝少女出現在楓華谷圍場，楓葉染紅天際，秋色正濃。

幫會集合完畢，前方是幅員遼闊、人跡罕至的平原。

蹄聲漸漸緩下來，眾人疾馳到山麓時，系統面板上的分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增加——每個人都有收獲。

動物分布在峽谷、丘陵、平原的各個地方，刷新時間和獲得分數也不同，虎五百分，熊四百分，狼三百分，豹二百分，鹿一百分……

小正太的笛子一下一下地敲著玉蟾，只聽他分析：“虎、豹獨居，其他的動物到處都有，提高效率得想方法圍獵。現在的問題就是，上山打虎還是直走抓鹿呢？”

“我們也不知道哪里有老虎吧。”

五蘊大師笑著搖頭道：“好說，不在虎穴里也不外乎野生動物的生活三角區，水源、食物、巢穴。距離最近的地方動物消耗體能最少，總能捕到一些喜獨的。”他好像對動物頗有研究。

此時，將手伸進包裹里拿止血草的洛千秋忽然發現觸感有些異樣。心下暗叫一聲有問題，完全打開包裹以后——

藥草經過顛簸，一部分被壓得沒了形狀，包裹內部都被粘在一起了。如果不是擦干得快，她的手指可能也得被黏住。

洛千秋福至心靈。

眾人就看到秋水橫笛突然跳下馬，毫無形象地蹲下，挽起袖子拿著網紗木板比畫來比畫去。五蘊看了她一會兒，也跟著蹲在她旁邊。

半晌，頗具匠人精神的洛木匠終于完成她的得意大作。

秋水橫笛霍地站起身，正準備拿起捕獵簡易裝置給她的隊員看，卻發現大家都和她一起蹲在地上，仰頭眼巴巴地望著她。

……

“你們剛剛看清楚我怎么做的了嗎？”洛千秋問。

五蘊自然是明白的，其他人也都點頭。“是要用這個抓兔子嗎？”

“沒錯，前面野草茂盛還有野兔跑動，不遠處草下應該就有兔子窩。毒哥和毒太負責使用裝置，再去一個人和他們一起守住三個方位，捕到以后務必在馬上用技能得分。”

洛千秋繼續道，“剩下的人逮別的動物，可以找一些類似的花草試試有沒有吸引動物的妙用，可以問問大師。每隔兩個小時在湖邊集合一次。切莫戀戰，減員不管，大家務必注意安全。”

花姐見秋水橫笛掉頭的方向，擔心道：“你要一個人去獵虎？”

“我去去就回，”白馬前蹄猛地抬起，洛千秋坐在馬上，笑得明媚，“別擔心，找到虎穴，我喊你們。”

高樹接天，枝葉濃密。山林里光線比外面昏暗很多，似乎漫著一層薄霧，讓人看得不真切。在其間行走，鞋底踩在樹葉上沙沙作響，更顯林中幽靜。

一上山，下馬之后，洛千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運功切換輸出心法。

買兇事件過后，那白兔軟糖沉寂了一段時間，雖然不知道那群人做了什么，但洛千秋并不覺得白兔軟糖會輕易消停。她從始至終都沒跟月清安提過這件事。畢竟女生之間的恩怨，師父再怎么心思細膩可能也想不到。

青山堂跟明月樓關系一直不咸不淡，不時有些生意往來，但既然青光洗劍傍上靠山，牽連勢力事關秋狝，她就不得不防。

這一路都安靜得太過詭異了，十有八九有問題。洛千秋不是傻白甜，其中利害她一想就明白，她故意等了十分鐘，又故意帶著大家策馬狂奔。

既想報復她而不得罪明月樓，又想最后坐收漁翁之利。貪心作祟的人，怎么想天下的美夢都被自己做盡了。

洛千秋毫無征兆地停下時，沒有回頭，只留心一聽就捕捉到了后方輕微的響聲。

不過也幸好青光洗劍的幫眾足夠貪心。否則兩隊打起來，她這一方能拿第一的幾率就很小了，甚至出師未捷身先死——那才是悲劇。

洛千秋撇撇嘴角，她還要給師父、給明月樓爭光呢。

月清安昨天送他們進場后就和臨江仙一起走了，整天泡在競技場里練習，備戰職業聯賽。

“唉。”洛千秋的一聲輕嘆在樹林間有些突兀。

落單以后很危險，她必須處理好，且不能落人口實。專心想怎么渡過這一劫的時候，她莫名有了一種自己神圣而偉大、任重而道遠的感覺。

地圖給了隊友，洛千秋現在只能兩手空空地走著，忽然眼前一亮，樹林掩映之下好像是一個天然洞穴。

激動之余，洛千秋打開聊天框輸入坐標，沒有著急發送，而是屏息凝神慢慢靠近。

這一刻洛千秋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停了，在自然面前，人類的本能就是畏懼。她探頭，小心翼翼地望向洞穴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見，卻有低低的鼻息。

這個洞穴成功找到，意味著地圖的設計確實符合五蘊所說的生活三角區。而且有第一個肯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只是花費多少時間的問題。

……

順著足跡，一隊人走到一條岔道中間，四面怪石。

“不是說秋水橫笛在這嗎？”遙知戴著面具，死死盯著負責跟蹤的明教，話里隱有怒氣。

少女不敢和她對視，畏畏縮縮道，“她剛剛就……就在這打坐的。”

“算了，你們回去和子豪他們會合，直接劫掉那隊搶來獵物，”白兔軟糖恨鐵不成鋼，“遙知、辭蔓、雪媚娘跟我來。”

說完，腳點地凌空而起，留下一陣淡淡的青靄。

洛千秋的方位感好得自己沒發覺。飛在七百尺的高空確定位置，為了節省力氣，洛千秋選擇直直墜落。她雙足踏著樹枝借力，在樹林間快速飛過。每找到一個，就多在聊天框里輸入一個坐標。

循環往復。兩個小時過去，虛擬光標所指之處，已經有十五個坐標了。

只要洛千秋找得夠快，再過兩個小時，方圓五公里的分布情況都將了如指掌。

天不遂人愿，秋水橫笛此刻剛飛起不過百米，空中拽著機關飛鳶的遙知神色一凜，嘴角掛著冷笑——終于知道什么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飛袖一甩，十指牽動，左手梅花翎，右手暴雨梨花針。

洛千秋腦子飛快轉動。這三個人的站位呈三角勢，自己被夾在中心，走肯定是走不掉。戰斗時用輕功也不清楚撐不撐得住她們的車輪戰。

一計上心頭，洛千秋撫琴，音域即生。

笑傲光陰在外，江逐月天在內，兩相重疊。音域在空中不再是花紋邊界，而是如四散的云朵，看似透明實則是像結界一樣的實體，從下面看如同輕云蔽日。抬手，疏影橫斜落在洛千秋的音域上。

三人看得到洛千秋擺出這個陣勢，下意識地進行閃避減傷。無意戀戰的洛千秋見狀，穿過音域就往下飛去。

做戲和她們打罷了。洛千秋知道下面有一片老虎分布的密集區，老虎的居住領域還散落著虎毛，那是它們示威的象征。

她迅速地把聊天框所有坐標都發給五蘊，讓他迅速召集明月樓所有人手，先到最后一個坐標圍剿。

趁著三人還沒追上，洛千秋在林間爆沖穿越而過，她脫力跪在地上的同時，幾乎已經踹開了所有虎穴。

林間，虎嘯聲震天——

洛千秋被最后一絲血的遙知一支逐星箭推進水里，又中了一計百里追魂。遙知被洛千秋掛上持續傷害，最后流血而亡，辭蔓不知去向，雪媚娘死于虎群撕咬，秋水橫笛落入水底。

失去意識之前，洛千秋看到白兔軟糖從石后閃出，同樣一躍跳進寒潭中。

陰冷，全身幾近麻痹。洛千秋咬牙用盡最后的力氣，舉劍，刺向白兔軟糖。

黃昏時分，長安城內。

“嗒。”輕輕一聲，月清安手中的毛筆掉落在地上。

漫天的私聊信息紛至沓來，無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主題。

“我徒弟……好像出事了。”他看向身邊，聲音有一絲微不可聞的顫抖。

作者簡介：李夢婷，系武昌理工學院2017級寫作班學生，此篇節選自長篇游戲小說《九州俠客行》。指導老師：錢鵬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