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計

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我剛畢業，分配到中南十五冶六○九所工作，只知埋頭苦做，盡心盡力。好在辦公室的頭兒是個女的，用現在的通用叫法為美女，名副其實。美女姓單，單名倩字。單位領導喜歡撩她，“我不賒欠呵”“不會賒欠的”“賒欠了呵，先記著”……而我聽后，以為風趣、幽默，記在心里，不敢學舌。因是頂頭上司，且年長于我，只有敬重的份兒。有事請示，一臉正經地說：“單主任，上級來電說……”單倩每每聽完匯報后，當著眾人的面，說，“你呀，普通話還講不好，在別人聽來，我成蛇主任了。”

于是大家哄然一笑。以后有人在場時，我便省略她的姓，只稱職務了。背地里有次她當面批評我：“其實，我真喜歡你叫我蛇主任，美女蛇，該多好！”我木訥地說：“只怪我方言太濃，單蛇不分。”

后來，當眾人的面，我故意喊她“蛇主任，蛇主任”的，單倩亦未應答，話還是聽了。

有次冶金工業部在西安召開業務會議，所領導指定我與單兩個人陪同前往。當然我很樂意，便乘火車去了。會務組見我們兩男一女，只安排了兩間房，我與頭兒一間，單主任一間。將行李搬上去后，頭兒甕聲甕氣地說：“我打呼嚕的，你不怕吵嗎？”我雖愚笨，言下之意還是明白的，于是順竿爬，說：“頭兒，我真的怕吵。這樣吧，我單獨去開間房。”第二天早餐時，單倩見到我，一臉的不高興，并將我叫到一旁訓話：“昨夜你跑哪里去了？”聽我言明后，說，“為什么不及時匯報？”我關切地問：“你怎么了？”單倩勾著頭說：“你與他同房，我就安全了。”我聽后云里霧里，正要討教明白，單倩說，“你把房退了，今夜住進我房里！”我聽后心怦怦直跳，口吃地說，“怕不好吧。”單倩聽后，詭秘地一笑，“就這樣！”

是夜我在西安鐘樓、鼓樓逛了好長時間，抬腕看表，已是夜十時。于是麻了膽返回，直奔目標房，輕輕叩門，開門的正是單倩。此時單倩反鎖上房門，沖我壓低聲音說，“你別想歪心思，今夜咱倆都別睡，亦不作聲，打五十卡比輸贏！”

剛打一會兒牌，就聽到叩門聲，一陣接著一陣。單倩示意都不搭理，繼續玩牌。

天欲明未明，單倩丟了牌，伸了個懶腰，說，“你該出去看看街景。”我立馬站起身，輕輕開了房門，猶如被囚之鳥，一下子飛出了樊籠，深深呼吸了一口深秋早晨清新的空氣，頓覺心舒神怡，悅目吐氣。

回來后我躲在房里，填了首打油詩：

我的所愛在礦山，沽酒打油常賒賬；一年三百六十日，聊把真情圖紙上。

我的所愛六○九，想去粘她無所有；錯認野雞為錦鳥，初涉情場塌子糊。

……

是年底，頭兒離婚與單倩正式結婚，并遷回上海定居。在結婚現場，居然同稱我為牽線媒人，令我大惑不解，連續多夜未睡，人硬是瘦了一圈子。

來年春，我亦淘了門路，搬回故鄉工作并定居。

許多年以后，回想此人此事，恍然大悟：單倩原是與頭兒暗約好了的，又怕我年輕失言，故在頭晚歡娛后，設計封我之口，難道我還敢說與蛇主任同過房？

想那美人之計，像我這般呆傻，常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當了回燈泡，竊以為自己風流了一夜哩。

作者簡介：羅與之，男，湖北武穴市人，著有小說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