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三字訣》中的養生法

趙德貴

《枕上三字訣》成書于1880年，作者系清末儒學大師俞樾（1821—1907）。俞樾字蔭甫，晚號曲園居士，浙江德清人。俞樾不僅精通古文、能詩詞、善書法，一生對醫學和養生頗有研究，曾撰有醫著三卷，其中《內經辯言》《廢醫論》曾一度深受醫界關注，余卷《枕上三字訣》專言養生方法，是俞樾自身練功體會的總結。由于他平時勤于著述，難免心神耗損，長夜難眠，故自創此法，勤加修習，不僅收到了養心安眠之功效，亦達到了強身祛病的目的。

俞樾在《春在堂尺牘》卷五中對“枕上三字訣”作了通俗明了的解釋：“弟杜撰有三字訣曰：塑、鎖、梳。所謂塑者，力制此身，如泥塑然，勿使有毫發之動，此制外養中之要道也；所謂鎖者，謹閉其口，如以鎖鎖之，勿使氣從口出，則其從鼻出者亦自微乎其微，有綿綿若存之妙矣；所謂梳者，存想此氣自上而下，若以梳梳發然，不通者使之通，不順者使之順，徐而至于丹田，又徐而至于涌泉穴，則自然水火濟而心腎交矣。此三字，至粗至淺，然當寒夜漏長、輾轉反側，不能成寐，行此三字，俄頃之間，自入黑甜。若無論日夜，得暇輒行之，其功效當不止此。”

一、塑造祥和端莊體態

文中的“塑”是古今靜坐普遍采用的姿勢，如隋代智覬的《童蒙止觀》中就強調：“端身正坐，猶如尊石，無得身首四肢切爾動搖。”宋蘇東坡在《養生論》中也說：“不拘晝夜，坐臥自便，惟在攝身，使如木偶。”但“枕上三字訣”更強調“塑、鎖、梳”三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如俞樾所說，塑、鎖“皆是制外之法”，而梳“則由外而內矣”。又說“制其外可養其內”。可見“梳”是目的，也是治病養生的奧秘所在。

靜坐之時，要放下一切，所謂目不外視，耳不外聽，斷絕外來的所有刺激，如木雕泥塑一般。《脈望》曰：“眼觀心動，耳聽神移，口讀氣散。”特別是視覺器官尤為重要，應閉目靜心。兩眼下沉，意無所念，思無所想。止念潛神，瞑目內守，進入一個清靜無為的恬靜世界，使心身得以休息保養。《周易參同契》說：“耳目口三寶，閉塞勿發通。”古人一向認為：“凡”與“圣”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凡人”的特點是“心為物轉”，神光始終向外，喜好外觀、外聽、外嗅、外觸、外想，因而天天在耗神，逐步走向衰亡；“圣人”的特點是“以心轉物”，神光始終向內，喜好內視、內聽、內嗅、內觸、內思，因則天天聚能，并逐漸走向健康。由此得知，只有封閉感覺器官，才能誘使中樞神經出現廣泛性的抑制。上面談到肢體凝然不動及感覺器官的全部封閉，乃是取得身心全面的松靜的前奏，和導致入眠的關鍵。

塑字的寓意在于：外表凝然不動，一有利于精氣神的集中。二有利于全身心的放松。三有利于寧靜的舒暢忘我。

二、封鎖精氣神的消耗

文中的鎖，顧名思義，緊鎖其口勿令氣從口出，氣息從鼻不澀不滑，出入微細，若存若亡，氣息和順舒暢，心境才能平靜安穩，心情與呼吸的關系是極為密切的。由于口的鎖住，下頦便會收縮，舌體就會前移，于是上呼吸道得到擴張，呼吸進入口氣流的阻力便會減少，自然的輕微呼吸也就容易形成了。

再者鎖口后可能形成從鼻腔到丹田的單一氣流線路，有利于氣沉丹田，乃至實現胎息。因為，口乃氣竅，口開氣散，口閉氣固。俞樾曾言，鎖其口是為了“由不言而漸調息，減息以致無息也”。三字訣中的“鎖”口，其用意是為了氣息變緩變細，其鼻孔的呼吸重心不在肺部，而在小腹，靜坐有素者的身心，會感到輕松舒軟，呼吸也越來越緩慢、深長、充足。

三、從上到下疏理氣機

上述塑、鎖均為制外之法。梳則由外向內，自上而下，如梳發然，使不通順為通順，緩緩梳理下至丹田，又緩緩下行涌泉穴，緩行在想真氣下行，自然心腎相交，水火既濟矣。呼吸與意想引導是疏法的關鍵，腹式呼吸由于深長，兩者有機結合，能疏通經絡，使氣血流暢；能增大肺活量，吸入更多氧氣；能使心率減慢，心情平靜。引導內氣從頭頂百會穴徐徐降至丹田，再徐徐降至涌泉穴。由于百會至涌泉線路長，內氣要緩緩運行，開始練習的人，在一個吸氣的時限內不易運行至涌泉，也可以分兩小段運氣，即隨吸氣先運氣至丹田，呼時停止在丹田，再吸氣，從丹田運內氣至涌泉，在此運行過程中口內會分泌唾液，且將唾液慢慢送進丹田，千萬不可吐掉。

梳法導引內氣的路線和流向。自上而下由頂上百會穴引氣沿任脈路線流經丹田向下，再分兩路沿兩側足三陽經絡下達雙腳的涌泉穴。

內氣運行的狀態，它同一般的氣沉丹田，氣行周天有所差異。其一：一般靜坐的內氣下行，除要求神息相依，真意跟隨內氣下移外，不帶別的意念，而梳字訣則帶有明顯的疏導、宣泄意念，且伴有“梳發式”的形象導引。其二：一般靜坐內氣下行系取線性方式，而梳字訣則取波狀下行方式。它以任脈和足三陽經為基線，形成一道界位模糊的波狀氣流，通過“梳法”式的形象導引，這一氣流便不斷清除擁堵緩慢下行，祛瘀血并引血下行。俞樾特別強調，在疏的過程中，要“不通者使之通，不順者使之順”。要求在氣血受阻，氣機不暢之處稍作停留，多進行幾次梳的心理運演，即送氣下行經此時，心理要將郁積之氣向下疏導，向外宣泄。如此梳理幾遍，便能清除郁結，活躍氣機。著名中醫專家顏德馨先生在解剖動物中發現所有健康老齡動物，都有不同程度血瘀現象。顏老悟道，人體瘀血則各臟器就得不到正常的營養，必然導致臟器機能衰退，從而進一步影響血液循環，使各器官的代謝物質無法正常運行，最終導致機體死亡。可見，祛散瘀血是何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