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種在花園里

趙菱

每天下午爸爸下班的時候，我會牽著妹妹的手，到礦區外面等爸爸。一見到爸爸，我和妹妹都會搶著對他說話。

一天，爸爸下班回來，躺在床上休息。他的黑色鞋子，像兩只小船一樣停泊在床邊。我看到妹妹偷偷地把爸爸的鞋子拿出去，一溜煙兒地跑到花園里，拿著爸爸給她買的小花鏟，賣力地從花園里鏟來泥土，放到爸爸鞋子里。

我心想：這個鬼丫頭在玩什么把戲？妹妹把爸爸的兩只鞋子里都裝滿泥土，抱著其中的一只，“噔噔噔”地跑到圍墻邊的一架薔薇花下，靈活地鉆了進去，把鞋子藏在里面。接著，她邁著兩條小短腿跑過來，把另一只鞋子也藏了進去。

然后，她又回到剛才挖土的地方，那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圓坑。她望著那個圓坑，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興奮地跑回屋里，一邊跑一邊嚷：“爸爸，爸爸！”

妹妹跑到屋里，雙手拉著爸爸的一只大手，使勁地想把他拉起來：“爸爸，過來幫我種花！”爸爸好脾氣地笑著，從床上坐起來：“咦，我的鞋子呢？”

“等一下！”妹妹說著，又“噔噔噔”地跑到屋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氣喘吁吁地把兩只裝滿泥土的鞋子給抱過來，說：“爸爸，給！”

爸爸望著成了泥土花盆的鞋子，笑著說：“這是干什么呀？”

“我把爸爸變成花，種在花園里！”妹妹得意地說，“這樣爸爸就能天天陪我在花園里玩了！”

“可是爸爸要走路呀，怎么種在花園里呢？”爸爸笑著問。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妹妹蹲下來，抓著爸爸的一只腳，使勁地往“泥土花盆”里塞，嘴里念叨著，“爸爸的腳是花的種子，先種在鞋子花盆里，等種子生了根，再把鞋子脫掉，種到花園里！爸爸，你就是這樣教我種花的啊。”

爸爸一把把妹妹抱起來，讓她坐在懷里，用自己的臉貼著妹妹的臉，喃喃地說：“爸爸以后一下班就回來陪你玩。”

“好，爸爸和我拉鉤啊！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要變了誰吃烏龜蛋！吃了烏龜蛋，就變成小壞蛋！”妹妹亂七八糟地嚷著。

“小壞蛋！不許和爸爸這么講話。”媽媽笑著走過來，摸了摸妹妹的頭。

我從暗處走過來，看到爸爸媽媽和妹妹臉上都帶著笑的光輝，像溫柔的月光落在他們臉上。我感到自己背上生出了一對翅膀，在野山上，在院子的上空，在每一個迷宮般的房間里，都快樂地飛翔了一遍。

金峰摘自《父親變成星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