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

清冷肅穆的建筑,保留著近乎完美的純木結構,顏色沉著,兀自端然。華麗精細的木雕,栩栩如生,仰首觀望良久,一鑿一鉆地雕琢出屋脊,這便是石榴洞,像極了一座廟宇,隱居在聳立于海濱的漸山之中。
石榴洞,又名七賢庵,坐落于詔安縣梅洲鄉漸山半山腰,始建于明朝,坐西向東,單檐懸山式,兩落一進,兩邊各有一排廂房。庵前遍種石榴樹,每到盛夏時節,石榴花競相怒放、灼灼如火,石榴洞因此而得名。進入石榴洞府,天井左角一株繁茂蒼郁的“七里香”映入眼簾,據傳是七賢之人所種植,這株七里香歷經數百年的風雨,與石榴洞自成一體,靜謐與豐盛。門樓懸掛著朱熹手寫木匾“石榴洞”,進屏上懸“高山仰止”,系梅洲某儒士手筆。正堂懸署“朱晦翁”的“讀圣賢書”大木匾,平添一份濃郁的書卷飽學之氣。左廊墻上鑲嵌著陳景肅的《石榴洞賦》石碑全文,極盡諸賢吟詩作賦的盛況,他們盡情贊頌石榴的高貴品質和艷麗的姿態,表達了“俟時紅爛兮照乾坤”的抱負。石榴洞的上廳木龕中,奉祀著南宋鄉賢陳景肅、翁待舉、吳大成等七賢牌匾。石榴洞的四周,綠繞翠環。人坐于石榴洞前,向內仰望,正對著漸山的主峰,仿佛昔日圣賢的精神面貌映日眼簾,漸山腳下也一直流傳著七名圣賢民族氣節與高尚品德、高風亮節的事跡。
相傳,七賢領袖陳景肅因才學被舉薦入朝,后因不滿秦檜當權,便辭去官職返回云霄仙人峰石屏書院講學。宋紹興二十年(1150),陳景肅遷建石屏書院于詔安縣梅洲的漸山,翁待舉、吳大成、鄭柔、薛京、楊耿、楊士訓等名士相隨。他們于草堂周邊遍植石榴,講學唱和其中,并作有《宋陳石屏先生同諸賢聯吟石榴洞講學賦》記其事。后秦檜病卒,次年陳景肅被啟用回朝,但時局混亂不安,秦檜余黨繼續把持朝堂陷害忠良,陳景肅并沒有因此而郁郁寡歡。宋乾道四年,陳景肅等七賢相率掛冠歸里,相聚于石榴洞讀書講學。他們所留下的詩文,閃耀著愛國主義的光輝,他們嫉惡如仇、清正廉潔的風骨德行,是留給后世子孫的寶貴財富。
陳景肅著《正宗九綱》,以道為宗,對后代子孫寄以殷切的期望和教悔,后經傳頌演化為“六十四字”的家風古訓。家風嚴謹,家風樸厚,家教嚴正,是古代的治家理念。陳景肅將自己幼學壯行,溫容受業的處事理念,將竭心盡名,報國澤民的信念追求,將孝老慈幼,積善疾惡的品行操守,化為陳氏家族的的宗譜,讓后世之人能知宗道、重宗譜、紀宗實,立宗祀、敬宗祭、肅宗行,周宗窮、守宗業、修宗文,其所蘊含的深厚文化、傳統的品德,沿著一代又一代的家風風氣,傳承著儒家的精神和民族的文化。修身是齊家的基礎,齊家又是治國平天下的前提。所謂“一家之語,可以共之天下”。
陳景肅以清水滌心,用文字取暖,坐于石榴洞內,與其他七賢相聚研討理學,辯訂經籍,注疏詩禮,書寫《禮疏》《詩疏》等集,將點滴的感悟融入水墨情懷。以淡薄之明智,寧靜之志遠,在混亂的時局中,給心靈留白,淡看得失,寵辱不驚,帶動崇文尚德的學習風氣。
他們相伴走過朝堂之路,攜手傳播民族文化,在漸山的暖陽里,打撈日月如梭的華年;共賞一處寒梅,抒寫愛國情懷的詩章;共鑒一輪圓月,在古色生香的石榴洞前,等待那朵石榴花的綻放;共攬一抹青翠畫卷,相伴爬過傲立的漸山,山一程,水一程,不同的風景,賦滿平仄之韻。
“梅月舒詩卷,振風鼓素琴。石屏春夜釣,小艇再造吟。”這是陳景肅的詩句。善詩習文的七賢都是著名的學者,但保存下來的書稿極少,物在,人所依附其上的心血和精力,也隨之保留。這些僅存的詩文瑰寶,被歷代所傳頌,他們的文化精神和高風亮節的品德,賦予了石榴洞特殊的含義。歷經數百年的七賢文化,隨著年年開花如雪灑枝頭的七里香,而芳香四溢,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