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袁彭

今年的春，似乎來得比較早。

今年的三月，乍暖還寒時候，三月的悶雷喧囂著，三月的雨淋漓著，三月的花開放著，可是我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么，是什么呢？我冥思苦想。

夾竹桃已盛開了，油綠的葉子襯著滴水的花，很好看，可總是讓人覺得太靜了，似乎少了點什么。我想得入了神，站了好一會兒，風吹在臉上，有點涼，有點癢。一旁的大樹上，落了一片葉子，搖搖晃晃，輕輕地飄向地上好靈動，像一只蝴蝶。我心中忽地涌起什么來，記憶深處，有只蝴蝶，翩翩飛來。我忽然記起，已有許久許久不曾見過蝴蝶了。它們去哪兒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這讓我想起好久好久以前，我和同伴們一起捕捉蝴蝶的時光。家門后有一片小樹林，那里是兒時的我們最愛去的地方。那時候的我們愛睡懶覺，可也最愛玩，晨時同伴們的一聲呼喚，便喊去了大半睡意，顧不得揉那惺忪的眼，手腳便先行一步朝小樹林跑去。太陽還沒睡醒，樹林里的陽光也是懶懶散散的，和著微冷的露珠，竟令人感到分外清爽，于是更有力氣蹦蹦跳跳。

當第一束光穿透迷蒙的小樹林，這光便在微微的霧氣里閃耀，很美很安靜，這時候也許有點早，竟不見半只蝴蝶，莫非，蝴蝶還沒醒？

鄰居家的奶奶喜歡種花，每到花期，她的小花圃里都能見著許多蝴蝶，大的，小白，白的，黃白……它們一起揮動翅膀，在花上飛舞盤旋，很輕盈，像精靈。那個時候，我們更愛往奶奶那兒跑。奶奶做的點心總是很甜，我們總是嘗著甜點，趴在窗臺上看花，而更多的是盯著大大小小的蝴蝶，翅膀一閃一閃，一不小心便帶著花香和甜味，與蝴蝶進入夢中，夢里的我們，乘坐巨大的蝴蝶，飛得很高，很高……

后來奶奶搬走了，花圃雜草叢生，那些精靈一樣的戰友越來越少，最后，它們再也沒回來過。

好想念啊！可是，它們大概不會再回來了吧。

鄰居家的奶奶回來了，腳步很輕，也是忽然聽見了奶奶院子里的木屐聲，我才飛也似的跑去，見著了奶奶，甜甜地叫上一聲，說上一句想念。奶奶總是笑著，很和藹，很溫柔，奶奶似乎變懶了，不愛下床，不愛走動，只是時常坐在窗臺旁，盯著花圃出神。奶奶是想那些蝴蝶了么？算起來，那花圃也有三年未打理了啊，我曾給它澆水施肥，期盼著鮮花盛開，蝴蝶飛來，可盡管我學著奶奶的樣子做得再好，也只有茂密的雜草跋扈地生長。

我嚼著點心，絞盡腦汁地想著法子，要怎樣才能抓得住蝴蝶。少了花香的調和，點心似乎也比不得從前的甜，好想念從前啊！那么美好的時光，那些花和蝴蝶就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奶奶說想看花了，奶奶想起已許久不曾見著蝴蝶了，奶奶的兒女便將花圃里的草都除盡，要種上美好的花。從撒下花種到花開，得多久啊！我多想讓奶奶很快就見得到。奶奶總是笑著，慈愛地看著我。

奶奶曾說過，小樹林深處，有一種很香的花，若是開得熱鬧些，蝴蝶怕是都愛往那兒跑。我盤算著，要去小樹的最深處尋那株花，引幾只蝶，要讓奶奶的花圃熱鬧起來，好讓奶奶的心情明媚些許。

可是，它到底在哪兒啊？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好多事情都不曾被提及，就這樣被歲月沖淡去，后來，鄰居家的花圃雜草被除盡，鄰居奶奶再也沒有音訊，鄰居家一直都很安靜，門戶深鎖，房門緊閉。

除草的人種下的夾竹桃許久不曾打理，它竟悄悄生得茂密，油綠的葉子緊緊擁著紫紅的花，有芳香夾在風里，很柔和，很靜謐。

好想念啊！那些花香四溢的春天，那些靈動的蝴蝶，那慈祥和藹的臉孔，那安靜美好的時光。我以為只要找得著蝴蝶，便能尋得到逝去的春天，可是，早就不一樣了啊！

我望著夾竹桃尖頂上閃動著的白點一點一點張裂開，從里邊慢慢伸出觸角，伸出翅膀，它在花上盤旋片刻，精靈一般靈動，不顧我眼神里的懇切，遠去，遠去……

（指導老師：劉劍）

（圖/Sa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