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說與中法戰爭

袁 濤

（韶關市博物館，廣東韶關 512000）

自公元前3世紀起，中國與其周邊鄰國建立了長久運行良好的朝貢體系，越南是中原王朝重要的朝貢國之一。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后，西方列強勢力開始進入中國及其周邊地區，中國傳統的朝貢體系受到了強烈地挑戰。19世紀中葉以來，清帝國陷入不斷的農民起義與西方帝國主義勢力的入侵之中，這些事件和戰爭還對中國周邊的國家帶來了影響。這些影響也左右著個人的命運，阮福說正是最好的例子，他的一生就是那個時代最好的寫照。

1 阮福說早年經歷

越南，古稱安南國，在唐代以前部分隸屬于中國版圖之內。宋朝時，當地先后崛起了丁氏和韋氏政權。而后成立的李氏政權傳了八代，無子絕后，由女婿的陳氏繼承政權。至明永樂年間，外戚黎氏篡奪王位，明成祖派兵征伐，后將該地區劃為郡縣管理。1418年，當地豪族黎利起事反明，明朝轉用安撫策略，將軍隊撤出越南。清朝康熙五年（1667年），越南國王黎惟禧歸附清廷，康熙帝封其為安南國王。此后安南國五年進貢一次，成為清廷重要的藩屬之一。

阮福說（1839—1913），又名尊室說，字博英，是越南阮朝的一位政治人物。尊室說屬于越南阮朝遠支尊室第五系，阮主阮福瀕的后代。他的六世祖是國威公阮福淳，五世祖是阮福淳長子阮福潤，曾祖父是阮福潤三子阮福誠，祖父是阮福誠次子阮福祿，父親是阮福祿五子尊室訂，尊室說是尊室訂次子。1870年，阮福說以山西省軍務贊襄的身份，隨黃繼炎（1820—1909年，越南官員、文學家、歷史學家）前往平定太平天國運動失敗后逃入越南境內的余部黃旗軍、黑旗軍和白旗軍。1875年，阮福說率軍繼續攻打黃旗軍，殺死其首領黃崇英，瓦解了黃旗軍的勢力。次年，在古螺鄉殺死名陣之賊匪，平定了山西的叛亂。由于阮福說多次平定越南境內叛亂，所以他在越南朝廷里的地位越來越高。

嗣德帝（阮翼宗，1829—1883年）無子嗣，收養了三個侄子為養子。1883年，嗣德帝駕崩，由養子瑞國公育德（阮恭宗，1852—1884年）繼位，阮文祥（1824—1886年）和阮福說輔政。阮文祥掌握官吏的任免，阮福說掌握軍隊。在嗣德帝駕崩的三天后，阮文祥和阮福說廢黜并幽禁了育德帝，改立嗣德帝的弟弟為帝，是為協和帝（1847—1883年，未正式改元），朝廷愕然。阮福說掌握軍權，自恃輔政大臣，驕橫跋扈。協和帝對阮福說和阮文祥的專權不滿，企圖削去阮福說兵權。阮福說和阮文祥合謀發動政變，逼死協和帝，改立建福帝（阮簡宗，1869—1884年），朝政完全掌握在阮文祥和阮福說手里。1884年，建福帝暴斃，阮文祥和阮福說遂擁立咸宜帝（1871—1944年），并繼續執掌朝政。

2 阮福說掌權與中法沖突

法國對越南及周邊地區垂涎已久，19世紀以前法國天主教勢力就已經進入越南。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期間，法國開始武力侵占越南南部地區并建立殖民地。在發現湄公河上游瀾滄江不適宜航行后，法國將注意力轉向越南北部，企圖奪取紅河地區作為入侵云南地區的通道以滿足其對中國西南地區的野心。1873年，法國一度占領越南北部的河內，翌年與越南簽訂第二次西貢條約，逼迫阮氏政府承認法國的保護權。這是對中國傳統朝貢體系的挑戰，為了維護中華世界的秩序，清政府向法國提出了抗議。1882年，法國再次占領河內，越南嗣德帝向清政府求援，清朝開始對法國在越南的侵略進行軍事干預。1884年，清軍和法軍在諒山發生沖突，中法戰爭爆發。法軍艦隊在中國海域節節勝利，但是其陸軍在中越邊境地區的進軍則并不順利，清軍取得的諒山大捷甚至導致了法國內閣的倒臺。清政府希望盡快平息戰事，因此盡管清軍在中越邊境取得勝利，清政府依然和法國簽訂了天津條約，正式放棄了清朝對越南的宗主權。

阮福說執掌越南朝政的這段時間正是中法戰爭進行的時候。中法戰爭之后，越南正式成為了法國的保護國。根據法國與越南簽訂的《順化條約》規定，越南新立的皇帝必須通過法國的任命才合法。而阮文祥和阮福說在擁立咸宜帝并沒向法國提出申請。因此，在1885年法軍進駐順化后，法國殖民官員要求召見阮文祥和阮福說商議冊封咸宜帝事宜。阮福說告病不至，并密謀召集越南軍隊襲擊法軍。1885年4月22日下午，阮福說率軍突襲法軍軍營，法軍頑強抵抗，并于次日清晨進行反擊，越軍大敗。阮福說挾持咸宜帝出逃，在越南廣平省甘露縣建立新據點，并向全國士紳發出勤王檄文，要求共同起兵抵抗法國統治。法國殖民者試圖派兵前去鎮壓，但是軍中爆發霍亂疫情，軍事行動被迫停止。

阮福說的勤王檄文得到許多越南士紳起兵響應，越南爆發全國性的反法運動。法軍派兵進駐廣平省，截斷阮福說進軍道路。阮福說認為無法對抗法軍，棄咸宜帝于廣平省宣化縣，自己和提督陳春撰（1849—1923年，越南阮朝將領）出奔清朝求援。阮福說的兒子尊室談和尊室詥則繼續抗擊法國殖民者，在1888年咸宜帝被俘后以死殉國。

3 阮福說流落中國

阮福說一行人逃入清朝境內的龍州后，投奔兩廣總督張之洞。張之洞將阮福說一行安置在羅定州州城的北關廟里，遣重兵把守，每月給阮福說撥給五百兩銀子旅費。阮福說以“越南國王”的身份，在羅定組織了一個流亡朝廷，每逢月朔、慶典，都以紙糊將北關廟裝飾成金鑾殿的模樣，接受流亡群臣的朝賀。在流亡生活中，阮福說常常作詩抒發亡國的感慨。1891年，兩廣總督李瀚章為減少阮福說與越南的聯系以應對法國殖民政府的責難，將阮福說一行人遷往連州。由于比較少文獻對阮福說在中國的流亡經歷有所記載，重構阮福說流亡粵北的經歷的困難，這可能是自張之洞開始的兩廣總督對這群越南愛國者的保護而隱瞞他們行蹤的緣故。阮福說于1913年在粵北去世，他的遺族十余人留在粵北地區生活并得到民國政府對他們生活上的資助。

4 結束語

太平天國殘留勢力在越南的活動給了阮福說施展才華的機會，讓阮福說登上了權力的頂峰，法國對越南的侵略則讓阮福說面對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作為傳統的士大夫，阮福說顯示出士大夫的局限性，無力應對西方殖民者的侵略，最終被迫遠走他鄉。阮福說滌蕩起伏的人生就是越南在19世紀試圖以傳統方式面對西方挑戰而最終失敗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