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關系中情侶之間不禮貌話語語用策略分析

韋瓊梅

摘要：隨著Culpeper和Bousfield不禮貌模式的提出，不禮貌研究逐漸升溫。從不禮貌語用實現策略的角度，對漢語情感類真人秀節目《愛情保衛戰》中的話語進行分析，旨在探索處于沖突關系下的情侶之間使用不禮貌話語的語用策略及其語用理據。研究發現，處于沖突關系下的情侶之間常用的不禮貌語用策略有“批評、貶損他人”“用疊詞表達不耐煩或不滿情緒”等五個策略，這些策略并不總是單獨出現，有時兩個或多個策略往往會同時出現，如“侵入對方空間”這一策略往往會與“阻止、妨礙對方”策略同時使用。

關鍵詞：不禮貌 語用策略 語用理據

中圖分類號：H1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22—0102—03

隨著Culpeper（1996）和Bousfield（2008）不禮貌模式的提出，近年來，不禮貌現象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但是，與禮貌研究領域碩果累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雖然不禮貌現象在國內外研究中取得了一定成果，但研究范圍基本局限于小說和戲?。∕ethias，2011）、商務往來（Wei-Lin&Michael Haugh，2011）、電視智力競賽節目（Culpeper，2005）、網絡交際話語（謝朝群，2015;劉夢玲，2017）、學生寫給老師的郵件內容（Milica，2018）等題材。正如Culpeper（1996：354）所言，關系密切的人之間有更大的空間實現不禮貌，因為關系密切的人更熟悉對方的弱點從而進行攻擊。因此，對漢語情感類真人秀節目《愛情保衛戰》中的話語進行分析，旨在探索處于沖突關系下的情侶之間如何使用不禮貌語用策略達到攻擊對方面子的目的。

一、數據收集整理

本研究數據取自漢語情感類真人秀節目《愛情保衛戰》，從2015年的節目中隨機選取了8期，共涵蓋24對夫妻或情侶，年齡范圍從21歲到50歲，從事各行各業的工作，有學生，有公司職員，有私營企業主，也有自由職業者。先將這8期節目中的對話內容從視頻轉為文本格式，然后從這些文本格式中選取包含不禮貌內容的對話，將其歸納整理，進行分析。

二、情侶間不禮貌語用策略

1.批評、貶損他人

批評他人是非常有力的不禮貌言語行為，正如Leech 陳述“禮貌原則”中的“贊譽準則”（Approbation Maxim）那樣“盡量少貶低他人，盡量多贊美別人”（Leech，1983：135）。因此，如果說話者故意違背“贊譽原則”，他的言語從邏輯上來看就是不禮貌的（Bousfield，2008：126）。

例1：

（語境：S1和S2 是大四學生，S1是S2的女友，S2曾經是個乖學生，如今卻變了。下例中，S1正斥責男友無所事事、混日子）

S1：對，你家特有錢是吧？你就應該充大頭是吧？你爸媽讓你來學校，就是讓你這樣子混日子的是嗎？

S2：你現在知道你有多煩嗎？我每天做什么事情你都要管。

看著男友從過去一個上進的乖學生變成現在這樣不求上進、無所事事、花錢大手大腳、混日子的人，S1感到非常無奈，故而求助節目以期能讓他有所改變，卻又忍不住當眾用“充大頭”“混日子”這樣的字眼去批評他，傷了S2的積極面子，引起S2的反感，逼得他用“你知道現在你有多煩嗎”來反擊，表達他對女友的無比厭煩，同樣也傷害了S1的積極面子。

2.侵入對方的空間

該策略通常發生在當說話者正在做或者說某些于雙方關系不適宜的事情或話語，比如將自己置于比雙方關系所允許范圍更近的位置，或者要求說出某些比雙方當下所處關系更親密的信息，并且說話者所做的事或所說的話語會對雙方關系產生影響（Bousfield，2008：128）。

例2：

（語境：S1是節目主持人，S2是S4的前男友，S3是S4的目前追求者，下例中S2和S3正在為同一個女孩S4爭得不可開交）

S1：（對S3）你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S2：（插話）他倆沒關系。

S3：戀人關系，我們是戀人關系（用手指S2，目光挑釁），聽好，是戀人關系?。?/p>

……

S4：其實今天我帶他（S3）來就是想氣他（S2）一下，因為我覺得他實在太過分了。

作為女孩S4目前的追求者，S3明顯知道自己現在還不是S4的男友，但是在主持人的提問并遭到S4前男友的否定后，他急于想證明自己，所以在未征得女孩S4的同意下，他大聲喧稱自己跟S4是戀人關系，將自己置于與女孩關系更親密的位置上，這對女孩來說，非常不禮貌，違背了女孩意愿。

3.阻止、妨礙對方

該策略可視為“侵入對方的空間”策略的變體，卻與“侵入對方的空間”策略不盡相同，前者阻止說話者參與話輪（turn-taking），或阻止說話者從對話交流中抽身出來，而后者主要影響會話者之間的關系（Bousfield，2008：126-127）。

例3：

（語境：S1為節目主持人，S2是S3的女朋友，他倆均為某大學大四學生，即將面臨畢業找工作，S3曾經好學上進，后來卻變得頹廢不已，令其女友著急）

S1：（對S3）這段時間是不是覺得壓力特大？

S2：（插話）你大什么呀？你天天出去鬼混，你大什么呀？

S1：（對S3）你還想跟她在一起嗎？

S2：（插話）我看他就是不想。

S1：（對S3）你說。

S3：如果她不管那么多事，還是可以在一起的。

畢業求職令S3感到壓力很大，而女友又總愛干涉自己，S3已經厭倦做一名品行兼優的好學生，他需要釋放。當主持人問“是不是壓力特大”時，S3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女友S2先行搶過話輪以否定S3的方式來替他回答了。當主持人再問S3是否還想跟女友在一起時，S3再一次被女友搶過話輪，并且再次被否定，S3接連兩次錯失接過話輪為自己辯解的機會，使主持人不得不發話指定讓S3來回答，S2這樣當眾插話、搶話，阻礙了S3自由說話的行為，否定了其渴求言行自由需求，即消極面子需求。

4.挑戰對方

該策略通常以提問的方式進行，即問聽話者具有挑戰性的問題，質疑聽話者的地位、立場、信念、權威、權力、道德等（Bousfield，2008：132）?！疤魬稹辈呗钥赡軗p害對方的積極面子，也可能損害對方的消極面子，因為該策略可以通過兩種方式進行：一是“修辭挑戰”（Rhetorical challenge），即不需要對方對問題作出回答，而是僅在對方心里激起該問題的實際答案，因此，說話者控制對方主動思考施于其身的不禮貌，從而增加損害對方面子的機會。二是“尋求回應挑戰”（Response Seeking Challenge），即要求對方回答，但是如果對方回答的話，答案從某種程度上被引導成為損害其面子（Bousfield，2008：241）。

例4：

（語境：S1和S2是一對戀人。下例中，S1正在抱怨女友總要求他假期去女方父母家，而不去自己父母家陪伴自己父母）

S1：過年的時候去你家就行了，過五一還去你家，你們家咋的啦？你們家有啥呀，非得去你家呀？

S2：那不是有原因的嘛，那我家七大姑八大姨來了，就為了見你。

S1：跟你七大姑八大姨吃飯，看我我就得去啊？

S2：為什么不去？給你面子接不住??？

不滿于女友總是要求在假期看望她父母，而從不看望自己父母，S1先是連用了兩個問句“你們家咋的啦？你們家有啥呀”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在女友說是因為親戚想見男友，她才要求S1五一假期去她家的，這讓S1更來氣了，繼而再次反問“看我我就得去啊”以挑戰女友，S2被徹底激怒，遂用反問“為什么不去？給你面子接不住啊”來回擊，言外之意是“我家親戚這么隆重歡迎你去我家，你不去就代表你承受不住我家親戚給你的面子”。對于S2的反問，不論S1回答與否，女友反問暗含的答案，都會傷及S1的面子。

5.用疊詞表達不耐煩或不滿情緒

與前面提到的不禮貌策略不同，該策略具有明顯的表層結構特征（surface structure），如ABAB，ABCABCABC，AAA，即該策略通過快速重復某個字或兩個以上的字詞來表達說話者不耐煩或不滿情緒。疊詞本身是無所謂禮貌或不禮貌，使疊詞具有不禮貌特征的是說話者的語氣（the manner of speaking）（丁崇明，2001：64）。

例5：

（語境：S1和S2是一對情侶。下例中，S1正抱怨女友總催他出去工作，甚至連自己生病也不放過，而S2認為男友不求上進）

S1：你那是道歉嗎？一天叨叨我五六個小時，說好了之后趕緊去工作，趕緊去工作，趕緊去工作。

S2：那當時你在家待業都一年多了，什么也沒有，什么也不往家拿，就知道打游戲，打游戲我也沒看你打到職業的位置。

S1：我每干一件事之前你都是說我這不行那不行，這不行那不行。

S1由于不滿意女友總在耳邊嘮叨和催促自己，用了兩次疊連式來表達自己對女友的不耐煩和不滿。第一次“趕緊去工作”重復了三次，第二次“這不行那不行”重復了兩次，再現了女友往日的嘮叨和催促，傷害了女友的積極面子需求。

三、不禮貌語用理據

沖突性話語不是毫無原由地出現在人際沖突中的，尤其是對有平等地位的夫妻，有意不禮貌話語的出現具有一定的語用理據，或者受制于特定的語用用意（冉永平、楊巍，2011：53），處于沖突關系中的情侶之間出現不禮貌話語，一般出于如下兩個原因：

1.維護面子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要求能被他人接受和喜歡（Positive face），且自己的行為不受他人的干涉和阻撓（negative face），一旦自己的面子受到威脅，也會采用不禮貌言行來維護面子，如上文提到的例3等。

2.發泄負面情緒

情侶在認識初期通常都能包容對方的不足和缺點，在一起時間長了，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身邊最親近的人往往成了自己表達和發泄負面情緒的對象，如上文提到的例3、例4。

四、結語

探索研究處于沖突關系中的情侶之間使用不禮貌話語的語用策略及語用理據發現，處于沖突關系下的情侶之間常用的不禮貌語用策略有“批評、貶損他人”“用疊詞表達不耐煩或不滿情緒”等五個策略。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策略并不總是單獨出現，有時兩個或多個策略往往會同時出現，如文中例2、例3所示，“侵入對方空間”這一策略會與“阻止、妨礙對方”策略同時使用。

不禮貌話語之所以會出現在處于沖突關系中的情侶之間，是說話者出于感覺面子受損維護面子的需要，或者僅僅為了表達和發泄自己的負面情緒。因此，在生活中，為了維持人際關系的和諧，要盡力避免使用上述不禮貌語用策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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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