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洋
2018年深秋,應朋友之約赴中牟品美味雁鳴湖大閘蟹,又探察焦城古城遺址,不虛此行。電話約請了中牟縣文管所邵華同志驅車前往。車出中牟縣城,沿中牟往新鄭的公路一路向南。出了喧囂的城區,便是廣袤的田野,一片空曠,路兩邊高高聳立的小葉楊已泛出金燦燦的黃色,陣陣清風刮得樹葉嘩嘩作響,片片落葉自由自在地飄落飛揚。兩邊的田野里,除了個別的棉花、紅薯外,大多秋莊稼都已秋收完畢,大片的地塊長出了綠油油的麥苗,一片盎然生機。有的地里老農正忙著整地搭棚,栽種大蒜,為來年中牟大蒜的豐收做足了準備。車南行20余公里,進入沙土地區,路邊顯露出大小不等的沙土崗。不遠處的一塊路牌指示,向西為八李村。沿著指示的方向,我們直奔八李村。
八李村是中牟黃店鎮的一個行政村,有幾百戶人家,是個不小的村莊,因李姓聚族而得名。當我們走到八李村東一里許的地方,見有一個小村莊。車行至一座高高的土崗上,邵華示意:這個小村是八李村的一部分,也叫八李村,這里就是古城遺址。我們懷著探訪古城的心情,下車駐足。一陣西風拂面而來,還真覺得有些涼意,我下意識地緊了緊上身的外衣,畢竟已近立冬時分了。
站在村中觀望,一條東西大路延伸到村中,與南北街道形成了一個十字交叉的路口,村民在路旁居住。向北望去,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大沙崗,崗上種植著密密麻麻的刺槐,起著固沙的作用。向南望去,地勢低下,一條即將干涸的季節性河流由西南向東北流淌。東面是一片平坦的麥田。我們沿東西路出村,回首即望見一道南北的土墻。邵華同志說:這就是城墻,這里是西城墻。他引導我們順城墻向北查看,城內側是村民的院落,外側是一條田間小路。北行百余米,是西北城角,向東折去是北城墻。我們從西北城角開始對這座古城址進行踏查。
西北角城墻保存較高,有七八米,層層夯土清晰可見,夯層8~10厘米。城墻側面留下了千年雨沖風化的歲月痕跡。在墻體斷裂的夾縫中,一塊脫落的夯土層上有明顯的夯窩,為圓形平底夯,夯窩直徑6厘米。由西北城角向南,城墻高3~5米。過大路口繼續向南,城墻外側是一條干溝,城內村民已將房屋與城墻連接起來,有的甚至挖去城墻把房子建在了城墻上。向南到西南城角一百多米的長度,都是這種情況。觀察整個西城墻上,見有后期加筑的寨墻。從西南城角城墻折向東為南城墻。城墻雖然斷續可見,但已被挖得寬窄不等,高度只有1~3米,夯土層暴露在新挖的斷面上。城內村民靠墻劃了宅基地,建有院落。城外為開闊地,直達河邊。從南城墻向東300余米,達東南城角。東南城角城墻已殘存不多,高不足2米,簇簇發了黃的蒿草在夯土墻上搖曳。由東南城角折向北為東城墻。東城墻已無存。在大片的麥田里,僅顯露出一道南北的土坡沿,高差50厘米,這便是東城墻的遺跡了。土坡沿向北300余米為東北城角,城墻由此折向西為北城墻,保存狀況也不好,直到接近西北城角時,城墻才又顯露在地面上,逐漸與西北城角連在一起。詢問當地村民此地為何地,有無什么傳說故事,皆說未曾聽說過。
對城墻一周的踏查,給我留下的印象是:這的確是一座古城。此城呈東西長方形,經過初步測量,城南北長310米,東西長380米,周長約1380米,城址面積約11.7萬平方米。西、南、東三面城墻上各有一缺口,應是城門的位置。城墻為黃黏土夯成,夯層厚8~10厘米,用圓形平底夯具夯打,夯窩直徑6厘米。城墻西墻、南墻保存較好,最高處還有7米多,最寬處還有10米左右,其他3~5米不等。東墻、北墻僅保留墻基部分。城內東半部是莊稼地,西半部是村民居住的村落。從這座古城望去,北面是沙丘,南面是河流,有枕山面河的地望形勝。
這是中牟縣繼韓寺東古城(箜篌城)和蔣沖的西古城(圃田縣城)之后發現的第三座古城。這座古城是什么城?是何時的城?與周圍的遺跡有什么關系?筆者查閱了清同治《中牟縣志·卷一·輿地·山川》,其中記載:“役水……水出苑陵縣西,隟候亭東,過焦城東陽丘亭。《竹書紀年》梁惠成王十六年,秦公孫壯伐鄭,圍焦城,不克,即此城也。”又,《中牟縣志·卷一·古跡》也記載:“焦城《竹書紀年》梁惠成王伐鄭,圍焦城,不克。”
又據《水經注·渠水》記載,渠水“又東,役水注之,水出苑陵縣西,隟候亭東……東北流,徑苑陵故城北。東流,北徑焦城東陽丘亭西也,為之焦溝水。
乾隆時期《新鄭縣志·卷六·建置志·城池》記載:“焦城《方輿紀要》在苑陵東北。《竹書紀年》梁惠成王十六年秦公孫壯伐鄭,圍焦城。按此地近中牟界上。”
由此可見,中牟、新鄭兩縣縣志都記有焦城,且所記“梁惠成王十六年,秦公孫壯伐鄭,圍焦城,不克”這一歷史事件也均相同。看來,二志所記焦城應為同一地,特別是《新鄭縣志》所記載的在“苑陵東北”“地近中牟界上”,位置更為明確。而今踏查的古城遺址位置,正在中牟縣南部20公里和新鄭苑陵縣古城東北13公里處。現古城遺址南正好有一河流,今謂小清河,與《中牟縣志》和《水經注》所記“役水”“徑焦城”地望相符。焦城古城址的地理位置及地望,與文獻記載的焦城基本相符。因此,筆者認為,八李村的古城址就是歷史上的焦城。
從縣志所記發生在焦城的“梁惠成王十六年,秦公孫壯伐鄭,圍焦城,不克”的事件看,梁惠成王是戰國時期魏國的國王,其“十六年”即公元前355年,屬戰國時期。“圍焦不克”,說明焦這個地方已有城池,城固而不能克。換言之,焦城的存在年代應屬東周時期。同時,從城墻的夯筑方法和使用的夯具看,也具有東周時期筑城的特點。因此,焦城應是東周時期的古城遺址。
中牟舊有焦城寺,邑人有云:因在焦城建寺而謂焦城寺。據《中牟縣志·卷一·輿地·古跡》記載:“今縣西南五十里,焦城寺,或因舊名。”《中牟縣志·卷二·建置·廟祠》記載:“焦城寺,在縣南五十里,高黃里。”《中牟縣志·卷二·建置·里保》記載:“辛興里……張莊地方……焦城寺寨。”《中牟縣志·卷二·建置·寨堡》記載:“仁義寨在辛興里焦城寺。”上述文獻共有四處提到焦城寺的名字,仔細研讀,幾處焦城寺同為一個地方的焦城寺,其方位都在縣西南五十里左右。而今,在中牟縣西南張莊鎮大寨村確有一寺。因寺院久廢,僅留有部分院墻,創建年代不詳,當地確指為焦城寺。此寺與八李村焦城古城址相距8.5公里。在焦城寺和大寨村周圍踏查,僅找到一處3萬平方米的龍山文化遺址,未查到有古城址或寨墻遺存(大寨村名或因在龍山文化遺址土崗上,或因存焦城寺院墻而以“寨”命名村名)。因此分析,寺并非建在焦城,兩者并無直接關系。然而,焦城是中牟縣南部的一座古城,乃中牟一處名勝古跡,世人皆知。而后世建寺,慕焦城之名勝而冠以寺名,一則具有歷史文化紀念意義,二則突顯了地域特點,三則可光大寺院名聲。三全其美,妙甚,當在情理之中。然,寺與城乃各得其所,不可誤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