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零食的鳥和等約會的鴨子

韓國輝

圣詹姆斯的鳥看起來就比別的公園的鳥餓，餓到你在水邊聊天，常常會被某種鳥尖銳的叫聲打斷，才猛然發現它已經叫了很久，目的就是引起你的注意，要一點東西吃。

我來到圣詹姆斯公園是在傍晚，有兩個人在水邊投食，鳥兒聽見動靜之后就紛紛向這里趕。“趕”用在這里顯得太過單薄，準確點說，應該是這里的鳥兒都拼了老命地用盡力氣朝這邊連滾帶爬、連飛帶跑地奔來。水面的平靜就這樣被看起來饑餓到崩潰的鳥兒們爭食的場面打破了。

同行的朋友上去問那兩個喂食的人，他們只是喂著玩兒的。“這里的鳥都沒有人喂嗎？為什么它們看起來是整個倫敦最餓的鳥？”我問，其中一個回答：“我想它們只是在刻意表現，畢竟這個公園的人流量很大，而且很多人只是路過而已，表現得夸張一些，才能有更多的東西吃吧。”他們還說，鳥兒們向游客要東西吃的行為可以被解釋成：搶零食。

既然搶的是零食，何必這么拼命？

朋友在一旁聽著，點起一支煙，這是我第一次在倫敦的公園里看到有人抽煙。本想制止，他卻叫我看看周圍，我于是驚訝地發現，兩個小青年就坐在我們旁邊的凳子上悠閑地抽著煙。我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和那兩個喂鳥的人告別后，我和朋友回到凳子上坐著，注視著眼前的風景。

與海德公園和攝政公園不同，圣詹姆斯公園太小，以至于你在里面隨時可以望到公園四周的邊界，感覺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坐標方位。這無形中也提醒你認清一個現實：這兒的地很貴，寸土寸金，繁華鬧市中，能有這么一個有水域的公園，已經相當奢侈了。兩條小河把帶狀的公園切出了層次，靠近公園的一頭，有兩個宮廷感十足的噴泉，遠看很大，走近，卻很小。

倫敦的天在傍晚總會有一層很低的粉紅色的云。云的粉紅色輕輕地壓在公園的綠色上，小河、樹木、鳥被烘托出頗似浪漫主義畫作的氣氛。傍晚的色調中還會滲出幾分鉛紫色。定睛看，那是倫敦眼的光圈默默地在綠色樹叢的上方轉動，這幅帶著古典氣質的畫作馬上有了現當代的美感，像極了泰特美術館里面的作品。

“你注意到沒有？圣詹姆斯公園小河上的那座橋實在漂亮：一邊是在2000年落成的倫敦眼，張揚著倫敦的年輕和個性；另一邊是老持沉重的白金漢宮，代表著這個國家光輝的歷史。你從這個橋上穿過，就像是交織在一段時空里。”朋友說這句話的時間里，有不少跑步的人經過我們的長椅面前。我想他們大都是附近的白領，其中有一對情侶還邊跑邊聊。這是一個超適合談戀愛的公園。

我“哦”了一聲，沒有接話。在那兩個喂鳥的人到來之前，早有一群鴨子不怎么動彈地停在這里。我當時覺得納悶，一堆鴨子聚在這里做什么？現在才恍然明白，它們在等人——那兩個人每周來兩次，鴨子們已經知道了這個“約會”地點，所以一直在那里等待。

這群等待喂食者的鴨子是否稱得上是倫敦的一個秘密呢？我很高興自己發現了它，更高興我可以把這個秘密分享給你。下次來倫敦，你可以去看它們。它們就守候在圣詹姆斯公園最東邊水域的北邊，那里的岸上有很多長椅，你坐著，就能看到這一群等待的鴨子。

（夕夢若林摘自《別生氣，我又不是在說你》中信出版社 圖/麥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