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是條回家的路

□馬國福

讀書從來翻山越嶺，喝茶過往萬水千山。每一本書，都觀照一座書店寂靜生長的風景；每一道茶，都記錄一個人心靈凈土的歸去來兮。一家書店，是你在精神跋涉中能夠安住的幽林小筑，不止于一盞燈的照亮，幾時遇上書店的目光，自當與你內心的古村落久別重逢，目光所及，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段話不是我說的，是我的朋友，江蘇南通中觀書院創始人、詩人袁衛東兄弟說的。讀書從來翻山越嶺，讀書也是持續的自我休整。如果說得再好一點，也是對自我價值和人生追求的凈化。縱觀人一生的讀書經歷，基本上都是有一定的周期性規律的。先做加法擴容擴量，到了一定的年紀再做減法乘法除法，慢慢地變成幾何式裂變。人生的幾個階段所讀的書都是有明顯的年齡痕跡的。老樹有首打油詩：少年多血性，愛看水滸傳。青年正發情，紅樓放枕邊。中年看三國，江湖漸看淡。老來不讀書，扛竹歸南山。這首詩基本上概括了人生的不同年齡段里讀書的況味。人間風雅之事莫過讀書，讀書能把生命里的美好，有用的美好，無用的美好全部融進來。

讀書是生命的馬拉松，考驗的是我們的耐力、恒心、定力和韌勁。時代在變，唯有藝術和讀書讓我們的人生有活過多次的可能，而不是重復一千天一萬天相同的模式。你讀過的書決定了你的內在，重復一天不如活出十天不一樣的自我，閱讀就給我們創造了這種可能。它能讓我們作為俗人的物質存在創造出那個與眾不同的精神自我。所以說，有價值、有效的閱讀是一種快時代、閃時代的自我塑造、修復和制約。它能讓我們慢下來，找到和自己同頻率可共鳴的書，找到那個散落在茫茫人海里的精神知音。

讀書是對自己的招魂。紛繁時代誘惑很多，消費主義至上，越來越多的人變為物質動物，除了會消費其他都不會，外表光鮮內在潰爛，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們就這樣一天重復著一天，每天機械地在消費的漩渦里沉淪，沒有信仰和追求。而當你真正走進書店拿起一本書，或者在家里安靜地打開一本書，用心讀起來，你就會發現，從那一刻起，你就屬于自己，你招回了紅塵中分離出去的那個自己。你通過閱讀這種方式打開了一個更遼闊、更豐富、更幽遠的世界，享受和自己在一起的靜虛曼妙時光，這就是老子所說的“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意思就是你要將后天的種種欲望、成見、心機等加以控制、調適、消解、澄清，因為這些東西往往將原來清凈純潔的人心騷亂起來、渾濁起來、邪惡起來。老子強調不是“虛”一點，“虛”一時，而是要長期鍛煉、修養，從而達到“極”，就是要到極點，到最高層次。“守靜篤”，就是先要分清欲望中的“可欲”與“不可欲”，置身于滾滾紅塵中時，面對“不可欲”的一切誘惑，要堅守住靜，要篤守！“篤”是什么意思？篤就是切實、厚實、老老實實的意思。這就是說，人啊人，要切實而老老實實地堅守住那個“靜”！這樣一個是“虛”，一個是“靜”，就把心靈中的垃圾與毒素及時地清除了。你看“虛靜”可以排毒，可以養心，可以避禍，可以使你胸懷大志，可以使你高瞻遠矚，可以使你瀟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