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失去原創力了嗎？

撰文_塔蘇

對于人類電影史來說，1994年是一個神奇的年份。它是當之無愧的奇跡之年。

也許是電影導演和編劇憋著勁兒要在人類電影史百周年的時候獲得一份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殊榮，也許是電影之神在當年略微睜開雙眼看了看我們的藝術創作。總而言之，在那一年，不論是歐洲還是美國，國內還是國外，一大波足以名垂電影史冊的偉大作品紛紛橫空出世。歐洲有呂克·貝松的《這個殺手不太冷》，麥克·內威爾的《四個葬禮和一個婚禮》，中國有王家衛的《東邪西毒》《重慶森林》，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而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好萊塢，更是令人瞠目結舌地創造出《肖申克的救贖》《阿甘正傳》以及《低俗小說》這樣彪炳青史的經典作品。

這是一個屬于電影的黃金時代，對于電影導演以及創作者們來說，再也沒有比創造出如此偉大的作品更幸福的事情，同樣對于整個電影行業來說，一片光明的前景正在大家面前展現。難怪好萊塢的影評人和創作者們紛紛吶喊出時代的聲音——“屬于我們的黃金時代到來了！”

然而實際的情況果真如此嗎？讓我們回到現在吧，2019年，在奇跡之年過去后的第25年。一切似乎都是順風順水，波瀾不驚，雖說不上電影“黃金時代”的到來，但是隨著全球整體經濟形勢的發展，電影市場也呈現出一片繁榮和發展的態勢。電影票房紀錄不斷被刷新，電影的制作費越來越高，各類大片和它們的續集紛至沓來。稍微等等，我們好像在其中看到了一些問題。

奇跡般的1994年一過去，好萊塢主要的六家電影制作公司旗下的電影創作一降再降，眨眼翻過新世紀，來到2004，好萊塢出產的原創電影比例已縮減至整體38%不到，而在當年統計的全球電影票房的前十名中也僅剩3部原創作品，到了2014年，原創電影所占的比例更是驟降至20%不到，當年的全球票房前十名中，唯一一部有所斬獲的是諾蘭導演的《星際穿越》，去年，也就是2018年，原創作品所占的比例下降到了10%不到，于是廣大影迷和從業者遠遠地朝好萊塢放眼望去，整個銀屏都被系列片和改編片霸占了。

這種現象最直觀的體現就是：最近十五年來，好萊塢前所未有地把電影工業生產的風向標轉向了超級IP 及其涵蓋的續集和周邊影視產品的制作。最顯而易見的例子就是勢同水火的DC和MRAVEL，DC 營業部一方擁有著諸如“超人”“蝙蝠俠”“神奇女俠”以及“自殺小隊”等已經成型、相當具有群眾基礎的英雄形象；另一方MARVEL 則深耕多年，十年“復仇者聯盟”的布局，讓“鋼鐵俠”“美國隊長”“雷神”以及“綠巨人”等超級英雄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之中。而2018年由迪士尼出品的《復仇者聯盟3：無限戰爭》更是創造了當年的全球票房冠軍。而一些改編自真實事件的電影，雖然口碑上佳，但是票房空間機會被無休無止的大制作改編電影給擠壓得一塌糊涂，正因如此，它們的消失也就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于是我們看到，好萊塢當下票房龍頭迪士尼公司，他的原創劇本只在動畫片領域出現了。

“在不賺錢的電影上投入的心血與金錢，和能賺錢的電影一樣多”。

于是就有人大聲疾呼“好萊塢已死”，而絕大部分人都認同的一點是，奇跡一般的1994 之所以不可復制，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好萊塢各大制片廠而現在看來，因為制作費用節節飆升，拍攝和制作電影越來越昂貴，好萊塢的電影制作公司無法承擔一部超級制作失敗的代價，市場和金錢讓好萊塢正在變得越來越保守，越來越套路：只要電影能賣得出票房，他們愿意把《星球大戰》的前傳和后傳再分拍十幾部三部曲出來，只要電影能賺錢，德普的杰克船長就還得繼續演到天荒地老，只要電影還有人看，變形金剛就會馬不停蹄地在全世界狂轟濫炸。這樣做并沒有什么問題，作為商人和投資者，大家樂于見到白花花的銀兩被投入這樣可持續又高回報的項目中去，換而言之，這是一個成熟并且理性的商業模式，從業者所要做的事情只是單純地考慮數字和投資回報率，也正因如此，好萊塢的原創之路也變得越來越窄，越來越不樂觀。

“原創式微”的另外一層原因來自于近二十年來，好萊塢六大電影公司的海外擴張計劃，全球電影市場發展，好萊塢也順應潮流進行著巨幅擴張，而在攻城略地的過程中，“IP”電影充當了急先鋒的重要角色，在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之下的制作出來的電影，“禁忌”也就越來越多，為了最大限度的發掘海外市場的潛力，避免無謂的價值觀的沖突，好萊塢電影就勢必要犧牲掉一些特性，而“原創”的要素也就自然而然首當其沖了。緊接著就是我們現在正在經歷的一切，電影呈現的內容和價值取向愈發單一，宣傳推廣千篇一律：既然不能橫向地擴展電影產品的多樣性。那么就選擇縱向地深耕IP，獲取最大的經濟收益。

好萊塢失去原創力的問題并不在于其他電影市場和制作部門，也不在于其他電影市場的崛起和發展，而是來自于它自身已成型并且穩定高效的電影工業制作體系和市場投資分析，這類體系壓迫著一系列依靠原創為生的電影創作者們轉投其他影視制作公司。于是，我們看到了“后好萊塢”時代的某些可能性。來自硅谷的Netfilx 讓那些被好萊塢“嫌棄”的原創編劇重新找到了伊甸園，這里既不需要一線流量明星，更不需要所謂的頂級IP，只要你的原創作品足夠好，就可以獲得觀眾的青睞和熱評。最為重要的是，原創力量在以Netflix 為首的新型影視創作制作公司這里獲得了他們從1994年以來就一直渴望擁有的尊重。而這種尊重一旦獲得，金錢的誘惑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現在看來，唯一能讓他們重歸好萊塢懷抱的也僅僅是那一座來自奧斯卡的小金人了。可比起得心應手地創作自己的作品，這一切還有那么重要嗎？

如果《甲方乙方》的故事發生在1994年的好萊塢，那么在片尾，葛優同志的那一句話就恰恰是所有經歷過“奇跡之年”的電影人給逐漸失去“原創力”的好萊塢電影的最后的挽歌：“1994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