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四

◎蘭君

作為山河煤礦有限公司董事長的董四，做夢也沒有想到，近期遇到了他也琢磨不透的事。

說起董四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是個“能豆”，沒有他辦不了的事。自小念書不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說話也不行，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亂說。可是，董四娶了好媳婦——大花，確切地說碰到了一位好老丈人——大花爹秦山。老礦長秦山慧眼識才，看上了董四這個干活不挑肥揀瘦的農家子弟。不但將大花許給董四，還讓董四先后當上班長、組長、副經理。當上副經理的董四，也沒有把這個管著數百人的副經理當“官”看，仍像往常一樣與曠工們一起吃喝玩樂，一起摸爬滾打。他領導的礦井月月超產，曠工們與他一起月月拿超產獎。后來，“超”得全礦人直眼紅，盡管老礦長明白董四超產秘訣就是暗中收購了周邊小煤礦的次煤。隨著一超再超，董四終于“超”上了總經理、董事長的位置。

有了權有了勢的董四，吃喝玩樂都不愁，就一個愁的是年過半百身后無子。

董四風光地回了幾趟老家董家莊，請來了風水先生察看了陰陽宅、村邊河、樹林地。風水先生神秘地極不情愿地告訴董四，你家老墳地就是“絕戶地”，一輩出一家絕戶，上策就是另拔墳地。

拔墳地對村里人說是一件大事，事先得選好新地點，待父母“老”后再按程序進新墳地，董四這下為難了。眼下，鄉里殯葬改革抓得很緊，村里誰家老了人都是趁著夜色神不知鬼不覺“偷”埋了，甚至連左鄰右舍都不知道。否則被“不對眼的人”舉報了，還得就地起尸火化，這在農村是不亞于“撒骨揚場”最丟人顯眼的事情。怎么辦？董四懷揣三萬元現金找到了村主任天成，天成又找到鄉殯葬改革執法隊長王三，在花仙酒家玩了多半夜。第二天王三就來到董四家，理直氣壯地把董四娘的“火化證”扔到沙發上，當場就把董四爹氣得岔了氣。“火化證”開出八個月零二十一天，董四娘才依依不舍到閻王爺那里報到。

臨到董四娘下葬的前一個時辰，風水先生才指定新墳地的確切位置。新墳地恰好在“二戰爭”家麥地正中間。扯出“二戰爭”，董四就想起“冤家路窄”這句話來。“二戰爭”與董四從小光腚長大，后來為了爭當兵一個指標，兩家鬧翻了臉。從此，董四托人到了煤礦，“二戰爭”到了部隊。再后來，“二戰爭”隨著他爹的路當上了“烈士”。眼下，“二戰爭”媳婦大珍拉把著一家老小，日子過得挺緊巴。當村主任天成把董四意向說明后，大珍只說了一句令天成沒想到的話：“誰家還不老人呢，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提錢就是看不起俺家。”

滿以為大珍會要個天價的董四，聽到天成匯報后，隨意抽出一沓新票塞給天成，二話沒說“再送去”。大珍不但如數退了回來，還破例給董四家上了三份禮，只因為董四三個兄弟分別在家門口擺了三張“收禮桌子”，桌前還分別掛著董家三兄弟牌位，以免來人送錯禮單。大珍說：董四兄弟雖說在外地煤礦，也沒少給村里辦事，修路、建校、立村碑哪一項沒捐個千兒八百的呀！

清明時節，董四又請來風水先生和三十多號人馬，想在他新墳地里立一通大石碑，栽上百十棵柏樹。天成受董四之托找到大珍，一邊數錢一邊說著“陵園”規劃。大珍聽后急了：“俺認為腳下的土地，是幾代烈士們用鮮血換來的，不該毀掉的一分一厘也動不得，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亂占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