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修
簡介:霍酒酒作為一名被誣陷的殺人犯,剛出獄那會兒,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虐待她,好在還有個路人對她很好。該路人在她沒錢的時候請她吃飯,在她被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卻在她要揭開當年命案的真相的時候,猝不及防地拿槍指著她說:“對不起,當年害你坐牢的其實是我。”可其實,所有事情都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一、出獄二、江邊三、與我一起離開四、孟安死了五、李炎六、走不走?七、真相八、尾聲
一
深秋,束河鎮的警局外。
警局后門,獄警把門開了一半,有些不耐煩地沖著里頭道:“霍酒酒,快些出來吧。”
從大門里緩緩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瞧著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面上卻滿是麻木和灰敗。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獄警,道:“我該,往哪兒去?”
“愛去哪兒去哪兒,別再回來就是。”
獄警沒好氣地說著,轉身進去關了門。
她頓了頓,愣在原地。
她在監牢里度過了五年,一朝離開,恍若隔世。
楚廷川趕到時,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遠遠地站著,目光在她的面頰處停留半晌,一時不敢上前。
他是做殺人買賣的,在這亂世里,多的是人買兇殺人,不過,他不殺無辜之人。
“酒……”他沒忍住,喃喃著,又馬上噤了聲,想必這丫頭不記得他,他貿然出現總是不好的。
霍酒酒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抬腿往集市走去。
楚廷川暗暗地跟上。
霍宅想必是沒了,霍酒酒憑著記憶往舅舅家走去,一路上倒也沒幾人瞧她。可她這一路心神不寧,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男人,四目相對時,那人愣了愣。
她有些慌張地想離開,卻被猛地攥住手腕。
“霍酒酒?!真是你!”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猛獸一般。
“我當你死在牢獄里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有被放出來的一天!沒天理了真是!”
這人聲音不小,一時間引得不少人駐足。
“你放開我!”霍酒酒咬牙。
“喲,這光天化日的,你還敢再殺了我不成?!呵,想來,坐牢也沒有讓你悔改。大家不知道吧,這丫頭五年前殺了她爹娘,手段可殘忍了!”
霍酒酒的眼睛驟然睜大,記憶瞬間回到那一年。那個雨夜,雨水沖散了滲到門口的血,她一開門就望見橫陳在地的尸體,接著,后腦不知被誰重擊了一下,然后就沒了意識。
醒后,她手里攥著刀,身邊是父母的尸體。她還未反應過來,警局的人就出現了。她直接就被指認是兇手。
她清晰地記得自己沒有殺人,但當時所有人都當她是兇手。
“哎呀,真的呀,我也聽聞幾年前束河有瘟疫來著,這霍家夫婦醫術高明,卻雙雙死在自己的女兒手里,真是作孽!”
議論聲四起,霍酒酒猛地甩開那個人往前走。
那男的怒了:“你還敢……”
舉起的那只手忽然被大力地鉗制住,一陣劇痛襲來,他猛地噤了聲。
他剛要叫喊,眼角余光忽然瞧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攥著他的手臂,黑著臉慢慢地挪到他的跟前。
“你是……”
眼前的男人穿著筆挺的大衣,身形修長高大,俊朗的面容上帶著揮散不去的陰鷙。
霍酒酒回頭,楚廷川站在她的身后,剛剛幫她擋了一巴掌。
“滾!”楚廷川的聲音恍若寒冰。他微微一抬眼,圍觀的人便不自覺地散開了。
楚廷川松開手,那人頓時齜牙咧嘴地扶著自己的胳膊,跑走之前還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霍酒酒愕然,這人誰啊?!
她退了兩步,剛想離開,楚廷川卻忽然轉過身,瞧見她的那一刻,臉上的寒冷瞬間退去,繼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霍酒酒愣住了。
他笑得真好看,那樣子仿佛看見了世上最獨特的珍寶。
“你、你從警局就一直跟著我,對不對?”她低聲問。
“是。”楚廷川也不避諱。
霍酒酒驚了一下,來不及多思考,轉身慌不擇路地跑了。
楚廷川沒追,他遠遠地望著,忽然抬手,手掌按在左肩處。
那里有一個已經結痂的傷口,曾經險些被子彈打穿。
這是當年霍酒酒入獄后他去劫獄時留下的,但那次即便九死一生,他也沒能將她帶出來。
二
“你給我滾出去!”
孟家宅子里傳出一個尖厲的女聲。
“我們家沒有你的地方!”
接著傳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酒酒是我外甥女,怎么不能住這兒?!”
屋內一陣砸碎東西的聲音,那女的喊:“你要敢把這個殺人犯留下,我就走,你自己掂量!”
大門猛地被推開,霍酒酒捂著腦袋大步走出來,手指滲出血來。
“酒酒!”孟安趕忙跑出來拉住她。
“你舅媽就是急了些,你別往心里去。我在碼頭那兒有間屋子,你先住那兒去吧。來,給你點錢,記得處理傷口啊。”
霍酒酒搖了搖頭,道:“不用了,謝謝,我知道,舅舅待我是好的。”
要不是當年孟安費了大力氣,她估摸著留不住這條命。
霍酒酒一路走到碼頭,那兒確實有間屋子,只不過,門前的草都半人高了,一開門,落了一臉灰。
霍酒酒忍不住嘆氣:“早知道,那錢應該拿的。”
她跑到江邊,用力往自己的臉上撲打著水花。
江面平靜,她望了望遠處,一扭頭,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燈光。
楚廷川一只手抱著被子,一只手捂著臉跑出來,齜牙咧嘴道:“這地方可真夠絕的,老鼠都能被餓跑。”
“你,你跟著我?!”霍酒酒愕然,“你到底是誰啊?!我認識你嗎?為何……”
楚廷川沒等她說完,上前把買的被子塞到她的懷里,然后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沖進屋子,掃灰。
“一會兒再進來!”
一番收拾后,他臉上沾了灰,但好在屋里干凈了許多。
霍酒酒進去,昏黃的燈光下,楚廷川拿出買的棉布和藥,把她按在榻上。
“忍著點啊。”
霍酒酒眨眨眼:“我不怕疼。”
她心里倒是沒那么亂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不怕什么。
“你問我為何。”楚廷川溫柔地看著她,說,“你不記得啦,我叫楚廷川。你十五歲那年救過我,我當時在山上,被狼咬了,快死了,你撞見,給了我藥。”
霍酒酒回憶了一番,那一年,父母雙亡,她被當成兇手抓了起來。她現在想來,除了這件事,其他的全模糊了。
“你不怕我嗎?”她問。
楚廷川笑了,害怕這種事,基本只出現在霍酒酒的身上。
“好了。”楚廷川包扎好,霍酒酒坐起。兩兩相對,她忽然不懷好意地笑了。
她入獄時十五歲多一點,瞧著是大姑娘了,可是,當時拼了命地喊自己沒有殺人,卻無人信。
她不怕別人對她壞。可是,連自家舅媽都厭惡她,這個男人卻對她無微不至,真是諷刺。
霍酒酒伸出雙手,握著楚廷川的指尖,道:“不怕?不厭惡?不嫌棄?”
“你的手怎么這么冷?!”楚廷川卻猛地反手握住她的手。
霍酒酒猛地瑟縮一下,楚廷川松開她,解開自己的大衣,敞開,道:“這里暖和。”
他的身材極好,肩寬腰窄。霍酒酒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被滿滿的溫暖包裹,鼻腔里全是他的味道,淡淡的香味。
她瘦小,楚廷川把她抱在懷里,心里不住地難受。
即便有幾分留戀此時的溫暖,霍酒酒還是醒悟過來,猛地推開了他。
“胡鬧!”她咬牙。
“出去。”
楚廷川看了看她,順從地起身,叮囑幾句后,離開,關好門。
罷了,不急著。
他當年被霍酒酒救了是真的,記住她多年也是真的。
楚廷川在門外立了半晌,直到深夜后才離去。
三
霍酒酒也不記得自己多久沒睡得這么好了。
一開門,她驚了。
外頭的雜草被除了,敞亮不少,霍酒酒眨眨眼,是他?
四下無人,霍酒酒壓下自己心里那點異樣。
這幾年,她不是沒有想過會是誰殺的人,當年瘟疫肆虐,她父母被束河的鄉親寄予厚望,誰會在那時想要他們的命?!
那一年霍酒酒入獄后,瘟疫似乎很快就消失,但她也不太清楚。
楚廷川回了自己的住所,早起過來一瞧,霍酒酒不見了,想來是去她舅舅家了。
楚廷川想起昨日街上的事,立馬拔腿就跑。
霍酒酒的確是回去了,她身上沒錢,有些餓,除了舅舅家,無處可去。過了幾條街,到了孟宅,她立了半晌,卻沒有進去。
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楚廷川的身影出現在晨霧中。
“你果然是來了這兒!”楚廷川有些喘,額前的頭發微亂,上前關切地問,“餓不餓?帶你吃東西去。”
霍酒酒本想拒絕,但確實又饑又渴,楚廷川當即拉著她往外走。
“吃完飯再琢磨其他的事。”
“我可沒錢給你。”她小聲嘟囔。
楚廷川拉著她進了一家粥鋪,俊朗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我還能圖你的錢?!”
霍酒酒有些煩了,道:“那你圖我什么?”
楚廷川認真地道:“原因我說過了,你不信罷了。”
此時,粥鋪的老板端了粥過來,霍酒酒冷哼,道:“你若真當我是救命恩人,當年怎么未見你來救我?”
楚廷川挑眉:“你怎知我沒有。”
四目相對,霍酒酒愣了,他模樣并不十分坦然,卻也不像說謊。
那老板走到柜臺邊上,一旁的伙計瞅了一眼,湊上前低聲道:“掌柜的,那人好像是霍酒酒啊。”
鋪子里人也不少,很快這事就給旁人聽了去,一時間談論聲此起彼伏。霍酒酒皺著眉迅速喝完粥,抬頭道:“我吃完了,快些走吧。”
還未起身,楚廷川勾起嘴角,伸手理了理她的頭發,道:“怕什么,我在這兒呢。誰敢罵你,我就割了他的舌頭;誰敢碰你,我就卸了他的胳膊。”
楚廷川抬眸,凌厲又陰鷙的目光驅散每一道落在霍酒酒身上的目光。
霍酒酒咬了咬唇,忽然眼眶有些發熱。
楚廷川看著她身上那件舊衣服十分不順眼,出了粥鋪后,二話不說地把人往街邊成衣店里帶。
“做什么?”霍酒酒慌了,楚廷川把她拉進店鋪。
看見一屋子整齊熨好的衣服,她頓時啞然了。
“隨便挑。”楚廷川道,霍酒酒望了他半晌,終于心頭一熱,淚水蓄了滿眼。
“我,我也不認得你,你真的記得我于你有恩?若不是,這般對我又是為何?我,我怕。”霍酒酒說得支離破碎,她一直懷疑楚廷川的目的,可又忍不住躲在他的庇護下,但心里還是怕呀。
楚廷川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把人往懷里帶。
他付了錢,然后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把霍酒酒裹了個嚴實。
兩人踱步到碼頭,楚廷川溫柔地看著她,低聲道:“明日我再來找你,雖說你還不信我,但是,我盼著你能重新開始生活。若你愿意,就與我一起離開。”
霍酒酒愣愣地望著他,他想帶她走。
楚廷川忽然把她擁入懷里,在她看不到的時候,他的目光多了幾分難過和無奈。
沒等霍酒酒回答,他松手,轉身離開。
霍酒酒愣在原地半晌,有些凄然地望著束河。
四
離開是必然的,她自知無法繼續留在束河,可誰知,第二日未到,當晚就有幾個人跑到她的居所來。
為首的竟是她的舅媽。
這女人淚痕未干,一腳踢開屋子的門,霍酒酒被嚇醒,一睜眼,就被劈頭蓋臉地扇了幾巴掌。
“你這個掃把星,倒霉催的!怎的,你一回來就出人命!我非打死你不可!”
霍酒酒徹底清醒了,忍著痛大喊:“你胡說什么!”
她舅媽喊著打著就哭了起來,哀號:“你舅舅死了!你、你一回來,他就死了,你怎么不死在牢獄里啊!一出來就禍害人!”
霍酒酒驚了。
“我……可是,我今日根本沒見他。”她的嗓子啞了幾分,腦子也是亂的,這是為何?
“你不在就都好好的!你一出來,孟安就死了!”
那個女人連著給了她幾巴掌,她無力地護著頭。她的后背、肚子,被踢了又踩,直到意識逐漸模糊,喉嚨里涌起一陣腥甜。
她暈過去的前一秒,聽見外頭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接著是警察的叫喊聲,這幫人才住了手。
霍酒酒這次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
警察帶走了那些人,卻沒管她。
隔天一早,楚廷川抱了一堆東西跑到碼頭邊,遠遠地望著屋子的門開著,還以為霍酒酒起床了,可湊近了,瞧著門口凌亂的模樣,頓時心慌了。
霍酒酒倒在床上,身上染著血漬,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沒有一絲血色。
楚廷川頓時松了手,巨大的沖擊讓他定在原地,而后便是鋪天蓋地的憤怒與心疼。他挪動步子,卻發覺自己的身體都在發抖。
他咬著牙沖到她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去探她的脈搏。
在感知到還有微弱的起伏后,楚廷川趕忙把人抱起來跑了出去。
霍酒酒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到有了那么一絲知覺的時候,鋪天蓋地的疼痛瞬間席卷了她。
“呃。”她忍不住哼了哼,額前忽然一片冰涼,舒服了幾分。
她艱難地睜眼,首先看清的是楚廷川慌張、急切又欣喜的臉。
“醒了?”他的聲音顫抖。
“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壓著憤怒,霍酒酒頓時又泛起淚光。
“舅舅,死了。”她吃力地說著。
“但是跟你無關。”楚廷川急忙打斷她。
“你舅舅是自殺,雖無人看見,但他死在自己家中,他手里握著槍。”霍酒酒昏過去這段時間,他略打聽了一下。
楚廷川咬牙,語氣沒有一絲疑惑。
“你的傷是你舅媽弄的。”
楚廷川握拳,剛要起身,霍酒酒抓住他的手。
“別,你什么也不要做。”
楚廷川掙扎了一下,還是妥協了,道:“總之,外面亂得很,你先養著。”
霍酒酒握著他的手,咬著牙強忍著。
孟安暫時被判為自殺,警察暫且不找她,但是,她心里硌硬。
之后一段時日,霍酒酒一直躺在床上,楚廷川照顧著。
這地方是楚廷川的居所,好在她骨頭沒斷,養得好,很快就能下地了。
有一晚,楚廷川給她理了理衣服,問:“要出去晃晃嗎?”
楚廷川住在鎮子邊上,住所也隱蔽,霍酒酒不知道楚廷川是殺手,但明白他的身份肯定不怎么見得光。不過,她也不在乎。
“好。”
深夜了,霍酒酒挽著楚廷川的手慢慢走著。
忽然,她頓住腳步。
楚廷川看向她。
“我知道你想帶我走,但——”霍酒酒抬頭,認真地說,“我想弄清楚舅舅的死因。”
還有她的父母,于她而言,一切都是謎團。
楚廷川無聲地應下。
“如果事情解決了,我就和你走,再也不回來。”霍酒酒道,楚廷川停住腳步。四目相對間,霍酒酒笑了笑。
“不管以后會如何,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她堅定地說。
楚廷川凝重的面容終于緩解了幾分,慢慢地把她擁入懷里。
那一晚,霍酒酒的心情有些豁然開朗,她以往不是沒有想過追查,但當時她孑然一身。
現在,她有了楚廷川。
楚廷川躺在床上,心里也是亂得不行,剛想睡了,門被輕輕地敲了敲。
想來應該是霍酒酒——也的確是她。
霍酒酒穿著里衣,他一開門,她甜甜地笑著。
楚廷川愣住,霍酒酒忽然踮起腳,雙手抱住他的脖子。
“怎么了?”楚廷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霍酒酒眨眨眼,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就是想到這段時日,覺得突然特別喜歡你。”
她直視著楚廷川。
四目相對間,楚廷川的喉結動了動,掙扎著道:“若是報答,便不必了,嗯。”
話沒說完,霍酒酒封住了他的唇。
兩人一路跌跌撞撞,倒在床上的前一秒,楚廷川迅速轉了個身,把自己墊在她的下面,她身上的傷沒好全。
霍酒酒十五歲時就入獄了,對此完全沒有經驗,松開楚廷川的唇的那一瞬不知該如何繼續,便埋頭一通咬。
楚廷川有些哭笑不得。
他身上有不少傷,但霍酒酒也不問。她坐起身,手指從他的下巴滑到胸口,往下便是整齊的腹肌。她眨眨眼,手忽然停留在他的左肩。
楚廷川頓時呼吸一滯。
“這個疤是子彈留下的?”霍酒酒問。
楚廷川頓時清醒過來。
“沒事。”他有些慌張地合起衣衫。
霍酒酒不解,楚廷川起身,把她抱回自己的屋里。
“你的身子還沒好,好好歇著。”他低聲道,有些慌不擇路地走了出去。
霍酒酒茫然地愣了半晌。
五
第二日,霍酒酒問了楚廷川。
“當年那場瘟疫后來是如何消失的?”
那時似乎只有她父母研制的藥方有些成效,但并未做得完善。
“聽聞是隔了江的那頭,那城里的大帥李炎。據說他那兒的醫生對此瘟疫頗有研究,救了許多人。”
“怎么了?”
楚廷川的心跳如擂鼓一般,他猛地把霍酒酒攬入懷里,關上門。
霍酒酒還未開口,便被他吻住唇,一路按到床上。
良久,楚廷川松開她。
霍酒酒道:“我今日打聽到一件事。有人說,五年前,李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見蹤跡,過后許久才又出現,之后去了束河,解決了瘟疫,之后便做了大帥。”
那一年,李炎還在當時的大帥白城手底下。也是那一年,他救了束河的人,而白城被提了督軍,隨后,他就也成了大帥。
說白了,李炎能當大帥,也是因為他救了束河的百姓。
“他認得我爹,我想,他當年肯定也染了瘟疫,讓我爹救治,可如果是他害死的我爹娘,又是為何呢?我爹能救他,又為何救不了束河的人?”
她喃喃,楚廷川忽然用力握住她的肩膀,說:“別再查了。”
他道:“我怕你后悔,你活著,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霍酒酒猛然起身。
楚廷川跟著坐起來,問:“我們離開這里,不好嗎?”
霍酒酒厲聲道:“你如何不知,當年殺我父母的兇手不找到,舅舅的死因不明,我怎么走得干凈!”
楚廷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自嘲般笑了笑,道:“你先前打聽李炎,他滿城找你,會收不到消息嗎?你說你今日得知李炎當年的事情,他那時還是個軍官,誰會在乎他的情況。你今日問到的,恐怕就是他授意旁人如此說,好得知你的位置。”
李炎想必已經知道了這里,楚廷川起身,理了理衣物,問:“走不走?”
霍酒酒眨眨眼,十分無助。
七
入夜,楚廷川帶著霍酒酒上了船,可誰知一進船艙,就瞧著里頭燈火通明,站了幾個穿軍裝的男人,李炎坐在中間。
“終于來了,讓我好等啊。”李炎慵懶地說道。
霍酒酒怒問:“你還說舅舅的死和你無關,如果不是我懷疑你,你會攔截我們?”
李炎笑道:“的確和我有關啊,不過,我只占了那么一點點。最大的原因,還是你。”
霍酒酒正欲反駁,李炎的目光卻驟然冷卻,問:“不過,你當真想知道?”
僵持之際,她忍不住想求助一旁的楚廷川,可是楚廷川一直沉默。
霍酒酒心亂如麻,就在此時,熟悉的氣息靠近,在李炎饒有趣味的眼神中,一把冰冷的槍口抵住了她的背。
霍酒酒茫然地回頭,楚廷川舉著槍冷冷地看著她。
“為,為什么?”她無力地問,此時一切底氣都蕩然無存。
“你不該不聽話。”楚廷川語氣冰涼,霍酒酒甚至來不及難過,就被恐懼包裹了。
“你不是想知道父母的死因嗎?”楚廷川冷然道,“是我殺的。”
這句話像擂鼓一樣席卷了霍酒酒的耳朵,她甚至差點沒站穩。
“授意這么做的是你舅舅,不,其實他只是讓我去搶藥方,治療瘟疫的藥方。你應該記得,當年是他和你父母一起研制的藥方,但后來,你父母為了抬高價格,便遲遲不愿交出。他急了,便花錢找了我,讓我去搶來,只是,他們拼命反抗,被我打成重傷。”
他語氣淡然,道:“許是后來他們沒扛住,還是喪命了,我自己也受了傷,就是你救了我。什么被狼咬了是騙你的。受傷后,我躲起來養傷,幾個月后才知道你背了黑鍋。我確實很愧疚,也去救過你,可是,結果又挨了一槍。”
當年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了,他去牢獄救人,被獄警打中一槍,差點沒命。
他也想過去自首,但當時不知為何,警局那邊一口咬定霍酒酒就是兇手,迅速結了案。
霍酒酒的淚水早就兜不住了,她不是沒懷疑過楚廷川,卻沒想過會是這樣。
突然,霍酒酒反應過來,自己當年還被打暈了,楚廷川受了傷在那么遠的地方,怎么可能又回去打暈她再栽贓嫁禍?!這里面一定還有別人,這個人既然要把她弄成兇手,那么說明,那人肯定是要她父母死。
霍酒酒忍不住往后退,楚廷川舉著槍步步緊逼,將她趕到甲板上時,她幾乎絕望。
可就在這時,楚廷川無聲地說了句:“跳下去。”
霍酒酒看著他,腦子里忽然閃過這幾日的所有事情,頓時一個想法成型。
楚廷川是在救她。
如果這件事和李炎無關,他大可不搭理她,何必攔截她。
楚廷川只說他殺了他們,卻沒說那瘟疫的源頭。
想起之前,霍酒酒幾乎立刻就斷定,最開始染病的那個人是李炎。
當年栽贓她的,也是李炎!
而楚廷川此時,是想幫她謀得一絲生機。
但他自己兇多吉少。
時間好像靜止了,千鈞一發之際,她忽然睜大了眼,聲嘶力竭地喊:“快閃開!”
一聲槍響,是李炎的手下開的槍。
楚廷川的右肩頓時多了個窟窿,他差點沒站穩,但猛地沖上來把霍酒酒撞到水里。
“快逃!”他大喊。
霍酒酒不識水性,眼瞧著就要動不了了,忽然水面上撲騰下來一個人撈起她,把她拖到小船上。
船上一陣兵荒馬亂,楚廷川也快挺不住,可此時,船上忽然上來很多穿著軍裝的男人。李炎眨眨眼,那些人的槍全都指著他們。
一回頭,李炎的目光頓時凝固了。
楚廷川無奈,可算來了。
“督……軍。”李炎的聲音都在發顫。
沒錯,督軍白城,楚廷川的老相識了,他知道今晚兇多吉少,于是想辦法通知了白城。
“來晚了。”白城說著,微微抬手,一旁來人架走了楚廷川。
“她……我也救下了,放心地暈過去吧。”白城說著,李炎面如死灰地望著他,兩人對視半晌。
“你救束河眾人時,想的怕不僅僅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是為了大帥的職位吧?”白城問。
“有些事情,我會搞清楚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
尾聲
霍酒酒被安置在旅館里。三日后,她得知李炎被降了職,暫時被禁足在帥府。
楚廷川被救活了,他雖是殺手,但又為白城辦事。
白城不動他,暫時將他養在督軍府。
白城審問李炎時,霍酒酒也在。李炎面對白城,像是完全沒了底氣一般,解釋了所有事。
當年最早染病的是李炎,也的確是她父親救治的他。但是,她爹這人太愛財,為了便于研究,取了李炎的血回了束河,故意讓別人染上,想研究出藥方后,在束河高價賣出。
她爹沒有及時救治,反而讓病人試藥導致瘟疫。
李炎讓她的父母研制藥方,甚至默許他用活人做實驗。
在束河瘟疫蔓延的時候,他卻放任霍酒酒的父親如此做,也是為了早些拿到藥方。那點自私讓他之后心里也不安生,所以,他派人去暗中監視他們。
正好,孟安讓楚廷川去搶藥方,楚廷川也確實打傷了他們,可是,他們沒死。
是李炎的人,重傷了楚廷川,搶了藥方,還滅了霍酒酒父母的口。
霍酒酒腦子里亂得不行,慌張地說:“也就是說,楚廷川沒有殺他們,這些都是你做的!”
李炎嗤笑:“本想著讓楚廷川背鍋,但是,那時他跑遠了,而你恰好回來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當年楚廷川自首甚至劫獄,都失敗了,因為李炎死死地咬住霍酒酒。
她必須是兇手,李炎才能全身而退。
霍酒酒驀然想起楚廷川身上的傷。
楚廷川一直到現在,都覺得是他害了她。
她忽然有了個極為可怕的想法。
“李大帥。”霍酒酒抹了一下臉,問,“我舅舅是你殺的對不對?”
李炎的眼皮猛地跳了跳,霍酒酒一字一句地說:“按你說的,我舅舅當年并不知道你殺了我父母這件事,他也根本沒理由自殺。如果你非要有殺了他的理由,那就是他知道你才是害死我父母的真兇!”
李炎定定地望著她,眼睛紅了幾分。
霍酒酒也不過只是猜想,但是,他忽然十分疲倦,不想再說謊了。
“是,我派人殺了他。”李炎低聲。
霍酒酒愕然,李炎接下來的話讓他更為震驚。
“當年他說,要我保住你,否則就把我的事捅出去,他一開始就知道的。”
“那一晚,他派人去楚廷川那里取藥方,卻正好撞見我的下屬殺害你父母的場面。”
李炎也是近日才知道的,他一直想不通孟安為何知道,于是派人在滅口前逼問了一番。
孟安說,那個伙計遠遠地瞧著那血腥的場面,嚇得拔腿就跑。
等他告訴孟安這件事后,霍酒酒已經被警局發現,孟安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
加上后來李炎咬住霍酒酒不放,堅稱她是兇手,孟安斷定那晚上殺了她父母的肯定是李炎的人。
“你在牢里僅僅待了五年,是我授意的。你一出來,我就毫不猶豫地滅了他的口。”
當初他們之間算是交換,孟安要他保住霍酒酒的命,自己則保住他的秘密。
李炎原本可以想辦法除掉孟安,但當時他剛剛任職大帥,實在不能再殺人。但是現在,霍酒酒出來了,他不放心孟安還活著。
李炎的目光逐漸變得憤怒,怒吼:“怪我?還不是你那個喪盡天良的父親!他只說用在一個人身上,卻讓束河一大半的人都染病,我能有什么辦法!他不死,這些事都得扣到我的頭上!我本不想殺他,只要他把所有人都救活就行,可是,等我的人去了束河之后,我才知道,他根本沒有誠心救人。染病的人,他根本不管。說白了,即便他后來拿藥方救了我,我也會殺了他!”
李炎大吼著,話音沒落,他的聲音里卻摻雜了點點嗚咽。
他沒想害人的,只是,因為當時的縱容,導致后來的事變,他不得已,一步步走錯。
他想掩蓋的過去,正慢慢席卷而來將他吞噬。
霍酒酒退了退,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轉身大步跑了出去。
再去追究嗎?
楚廷川,他們彼此到底誰對不起誰多一點?!
幾日后,白城給她備了船。
李炎被革職,暫時關了起來。
她不想回束河,白城說,楚廷川需要靜養,若是她出去晃蕩一圈后還記得他,就回來吧,反正他一定會等著。
霍酒酒盯著水面,忽然釋然了一般。
督軍府。
“你就讓她自己走了?不派兩個人暗中保護?她要出點什么事,我跟你沒完,姓白的!”楚廷川大喊,白城無語半晌,眼角忽然瞥見什么似的,勾了勾嘴角,轉身出了門。
“干嗎去!老子兩只手都動不了,怎么喝藥啊!”楚廷川氣急敗壞地大喊。
“我喂你。”
熟悉的聲音響起,楚廷川瞬間沒了聲音。
霍酒酒進屋,楚廷川震驚之下不敢看她。
霍酒酒上前,坐在床邊上,把臉貼到他的手上。
“我也不怪你,比起那些,我更怕以后見不到你。以后的生活,我們一起過,不要分開了好嗎?”
楚廷川用力地閉了閉眼,聲音有些顫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