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木的番茄

陳安卡

夏天到了，果子越結越多，吹泡泡似的，個個兒又圓又大，綠玉般晶瑩。

“你不許偷摘。”丫丫慌忙點點頭，頓了一下，她笑了，原來龍木不是催她走呢。

龍木攏了攏葉子，好掩護一個拳頭大的番茄，它已經染上了一絲紅，只要大太陽曬上幾天，它準能熟透。第一顆番茄，送給誰呢？

過了兩天，龍木放學回家，發現那顆番茄不翼而飛。

奶奶賠笑說：“蘇阿姨家的小娃娃吵著要吃番茄炒蛋，我讓她摘走了。”

龍木嘟嘟嘴，嘀咕：“反正要送給你的，隨便。”

“奶奶啊……你看這么多，以后吃的機會多著呢。”

龍木和奶奶說好了，假期一來，把番茄摘了，帶去遠方的城市，讓爸爸媽媽和妹妹也嘗嘗。

假期沒到，臺風來了，學校宣布放假一天，短暫的歡呼過后，龍木犯愁了。印象中他經歷了好幾次臺風，可這是他第一次發愁，為了他的番茄。

回到家，龍木見奶奶在整理一張塑料布，她抬頭說：“過來，我們遮一下番茄，別讓臺風吹壞了。”

奶奶總是有辦法。他們把番茄蓋得嚴嚴實實，還在塑料布的邊角墊上石頭。

“夜里風才來，你不要一直守著。”天漸漸黑了，奶奶再三催促，龍木才戀戀不舍回到屋里。

龍木躺在床上翻書，滿腦想的全是番茄，耳朵支棱著，時時留意外面的響動，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夜里刮大風，呼啦啦，窗戶啪嗒啪嗒響，天上仿佛有人在嗚咽，時遠時近。龍木驚醒，在漆黑中睜開眼，他翻身起床。奶奶早已醒了，她拉了拉燈，沒亮，停電了。

“龍木，別出去，外面風大！”

摸黑中，龍木打住腳，他站著聽了好一會兒風聲，才折回床上，心里一直惦記著，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睡著的。

臺風過后，院子一片狼藉。

塑料布被風揉成一團，扔在角落里。架子全被掀翻，番茄匍匐在地。龍木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還是來了，大大小小的果子散落一地。

一顆、兩顆、三顆……龍木默默把它們撿起，放進竹籃里。

丫丫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龍木望了她一眼，從籃子里挑了一顆大的遞給她。

丫丫遲疑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把番茄緊緊攥在手里。

清理過后，架子重新搭起，番茄犯困似的，站不穩，奶奶找來繩子把它們綁在架子上。

奶奶笑著說：“你看，還剩不少呢，它們還會結果的，不要難過了。”

別無他想，龍木只希望番茄能夠好好地長。

像奶奶說的那樣，沒過多久，番茄緩過來了，它們繼續開花，之前幸存的果實漸漸熟了。

龍木一天對著果子數上幾遍，眼看假期近了。

“等拿了成績單，跟你三叔去你爸那兒。”

前些天，三叔的果園來了一幫偷東西的小子，龍木撞見他們翻墻，連忙大喊，慌得他們狼狽四竄逃跑了，事后，三叔還夸龍木勇敢呢！

龍木考得不錯，散學禮那天他登臺領獎了，奶奶在臺下看著，笑得合不攏嘴。

回家路上，龍木臉上止不住笑，他心里美著呢，有了獎狀，爸爸媽媽不知該有多高興，他恨不得長了雙翅膀，立馬飛到他們身邊。

龍木和奶奶說說笑笑了一路，到家了，一進院門，卻呆住了：長得好好的番茄一棵棵被拔起扔在地上，經正午大太陽一曬，全蔫了，掛在它們身上的紅番茄，都沒了。

奶奶倒吸一口涼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龍木怔了一會兒，忽然“哇”地一聲哭了。他撲向奄奄一息的番茄，試圖一棵棵立起，它們軟塌塌的，怎么也扶不起來了。

丫丫傻了眼。本來，放學后她要過來幫忙摘番茄的。

“龍木，龍木，別哭了，別哭了。”

龍木不明白，想啊想，腦子突然一下清晰了，一定是那幫壞小子干的，那天他們偷東西不成，逃走時丟下惡狠狠的眼神，恨不得把龍木撕掉，一定是他們……

“龍木，別哭了，番茄沒了，我們以后再種。”

丫丫咿咿呀呀，附和著奶奶。

龍木什么也聽不進，倒在椅子上，好不容易眼淚止住了，可一眨眼，又落了下來，反反復復。午飯吃不下，肚子和心一塊兒空蕩蕩的。

傍晚，孫婆婆火急火燎跑過來，她可不是來勸龍木吃飯的，而是慌里慌張地問：“看見我家丫丫了嗎？”

“丫丫？”奶奶沒有留意丫丫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丫丫不見了，消息很快傳開。

奶奶叮囑龍木吃飯，便匆匆出門找丫丫去了。龍木沒心思吃東西，腳步飄飄的，跟著出了門。

村里的人在巷里串來走去，都在找丫丫。

天黑了，丫丫終于回家。在爸爸的背上，丫丫像小娃娃那樣緊緊貼著，她好久沒試過這樣了。

“跑到田里玩兒，餓得走不動，就在樹下睡著了，幸虧有人看見……”丫丫的爸爸邊說邊搖頭。

丫丫看見龍木，連忙從爸爸背上下來，她把手里的苗苗遞給龍木，輕輕“啊”了一聲。

好熟悉的怪味道哇，是番茄！一瞬間，龍木全明白了，他輕輕喚了聲“丫丫”，他好久沒叫她的名字了，唉！眼淚又來了。

（責任編輯 王天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