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清
書法藝術,不僅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亦在世界文化藝術寶庫中獨放異采,被譽為東方美學之魂。林語堂先生曾說:“只有在書法上,我們才能夠看到中國人藝術心靈的極致。”
這種藝術心靈極致,在田小華的身上得到了生動的印證。
田小華,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書法家協會行書專業委員會委員,益陽市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他自幼酷愛書法,嚴謹治學,臨池三十余載,筆耕不輟,被譽為當下國內學“米”最為出色書法家之一。他背臨的《蜀素帖》《苕溪詩貼》幾達亂真之境。此外,他還遍臨了由晉至明清帖學一脈的大多數碑帖經典,尤其是“二王法帖”。
他的作品曾入選第十二屆全國書法展、第二屆全國臨帖展、第五屆全國楹聯書法展、全國第二屆行草書書法展等全國性書法展二十余次;并曾連續在《書法導報》之《經典精臨》專題推介;作品曾入選2016年第四屆蘭亭雅集42人展并獲“蘭亭七子”提名獎;2018年更是榮獲第六屆中國書法蘭亭獎,作品被海內外人士收藏。
堅守書法樂土,深耕筆尖藝術。田小華一生淡泊名利,他說,書法構建了他生活和精神的著落點,已經深深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

談及踐行書法藝術道路的初心,田小華坦陳,當初結緣書法并不是為了要功成名就,“僅僅是因為熱愛,希望寫得一手好字”。
上世紀七十年代,田小華出生于湖南省安化縣的一個偏僻的小鎮上,祖父和父親都熱衷于中華傳統文化,尤愛揮毫潑墨,研習書法。田小華自幼受到熏陶,與書法的緣分如同流淌于血脈中的基因,為他的成長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十八歲那年,他拿起毛筆,踏上了踐行書法藝術的道路。之后,他有幸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師——現任湖南省書法協會副主席盛景華先生,在先生的指引下,他嘗試著走進米芾的書法世界,探尋著自己在書法藝術道路上的前進方向。
米芾是北宋著名的書法家、畫家兼書畫理論家,與蔡襄、蘇軾、黃庭堅合稱“宋四家”,因其舉止狂放,人稱“米顛”。他用筆八面出鋒,極盡筆法百態,其藏鋒處微露鋒芒,露鋒處亦顯含蓄,如風檣陣馬,沉著痛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在米芾書藝之中游弋,能體會到一種縱情與率意。
學米繞不過《蜀素》與《苕溪詩》,二帖也并稱米書“雙璧”,書史上影響巨大。田小華說,在技法上,用鋒和結構的姿態表現是米字的重點,書寫時,如何對筆鋒的頻繁轉換進行把控也是難點。“甫一學習臨帖時,宜追求‘越像越好,先通讀全帖,大致了解其氣息風韻,再具體到單字的筆法與結構。由單字練習再慢慢過渡到雙字或多字組合,最后才每行、每段直至通篇。切忌似是而非,浮光掠影。”
揮毫潑墨之間,他沉浸在書法藝術世界的魅力之中。即便在當地工商所上班時,他也會將單位走廊清掃干凈,再用大筆沾水在地面上忘我地書寫。夏天烈日灼灼,他一寫就是一兩個小時,幾天之后,皮膚就被陽光曬傷,紅紅的一片。寫至最“瘋狂”的時候,他甚至一個星期足不出戶,廢寢忘食……他這種對于書法藝術的追求還真有著近似于米芾的“癡顛”。

也正因這份執著追求,1998年,田小華毅然決定停薪留職一年,拋開各種紛擾,專心致志地研習書法。這個在當時看來與社會“格格不入”的決定,也使他成為了旁人眼中的“異類”。而在田小華看來,“書法所帶來的精神上的快樂永遠比物質更加珍貴”。
“獨持偏見,一意孤行。”這是徐悲鴻對自己堅持思想,不流于世俗的自許,也印證了田小華在書法修行道路上的一種堅持、毅力以及一顆熾熱的赤子之心。
學習中國書法必須入古,而臨摹古代經典則是田小華無師求索,自學成才的不二法門。
田小華認為,“字帖是最好的老師”。古代碑版、字帖、書札等既是文獻,是法書字帖,是歷史文化經典,也是學習書法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藝術源泉。“歷史上有很多名家、大家終其一生都在臨帖,如米芾、王鐸、何紹基等,我們應該從他們流傳的法帖中研究他們從臨摹到創作的過程及方法,找尋規律并進行借鑒。”他亦認為,“興趣是第一老師”。當興趣轉化為內心深處的熱愛時,那種日復一日的臨帖便就不會感到枯燥,而是徜徉在古人的世界中與古人面對面的交流。
數十年來,田小華懷揣一顆虔誠之心,與古為徒,每天堅持練習五、六個小時,從不懈怠。僅是米芾的《蜀素》和《苕溪詩》,他便臨習了十五年之久。相較于當下書壇一些急功近利、風氣浮躁的現象,這種學習傳統經典的態度和作風不禁令人肅然起敬。
而在米芾之外,田小華還遍臨了由晉至明清帖學一脈的大多數碑帖經典,尤其二王法帖,且一臨就是十通、百通。為了潛心體會王羲之書法之中的氣息和神韻,他曾一大早來到北京故宮博物院,帶了一瓶水、兩個饅頭當作干糧,花了一整天的時間仔細觀摩馮承素摹本的《蘭亭序》;他還曾前后三次奔赴西安,觀摩被帖學者奉為圭臬的《圣教序》,并深深折服于其之“逸少真跡,咸萃其中”,不禁感動落淚。“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禮,碑已經風化剝落,字體也不再清晰,但我卻仿佛感受到了古人的情懷,感受到了書法大家的精神。”
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仍然是山,看水仍然是水。這是唐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參禪的三重境界,田小華認為臨帖亦是如此。
“初級臨摹必須是一比一對臨,筆法與結構盡量不失毫厘;到了中級階段更多的是以背臨為主,對于帖中的精華加以反復揣摩、強化其個性語言;高級階段的臨帖就是意臨,如齊白石所云:‘妙在似于不似之間,達到這個層面上的臨帖才是最高境界。”
在精熟古人筆法后,田小華結合自己獨有的人生閱歷和思想,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于細微處雕琢揣摩,將其為人的性情與寫字時的感受發揮無遺,因而跳出古人,形成了自己精彩生動、跳躍跌宕的書法風格。
他認為,“字如其人”。每個學書者的學養與才情不同,其風格也自然各異:或雄強,或內斂,或沉著痛快,或氣宇軒昂。數十年來,從“初學分布,但求平正”到“既知平正,務追險絕”再到“既能險絕,復歸平正”,躍然紙上的,不僅僅是田小華書法技法的變化,更是他對不同階段的人生體會。
“這就如同少年行路追求平穩,青年時熱烈奔放,中年之后意氣平和,復歸平正。但這個時候的平正已然與年少時的平正千差萬別,那是一種閱盡滄桑與繁華之后的積累沉淀。從筆法上來看,在線條的快意縱情之外,多了一份平和與收斂,一份率意與坦然。”
書法之于田小華,與其說是一種藝術,不如說是一種生活狀態。“除了擘窠大字,平時我們所說的書法,其實就是文人墨客在寸箋尺紙上與友人傳情表意的行為結果,只是稍不小心便成為了經典。”田小華現階段所追求的,正是一種不刻意的自然書寫。
《論語?庸也》中有一句話:“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便是外在和諧,內在中庸,故中和才是它的極致。”田小華說,“王羲之、米芾、趙孟頫、董繼昌等大家的書法一直為后人所標榜,正是因為他們在傳承前人的基礎上,與傳統審美情趣自然融合,達到了一個極致,這個極致就是雅俗共賞。而雅俗共賞正是我們學書人最終追求的目標。”
“不畏浮云遮目,自以清泉洗心。”回首三十二年書法道路,一路風風雨雨,一路蜿蜒曲折,田小華始終堅守初心,享受寂寞,快意前行。
田小華的家鄉山高水遠,偏于一隅。早前,為了讓他有更大的發展空間,盛景華先生曾經不止一次地勸他到城市來工作,并努力為他打通關系,鋪好道路。可是他卻偏偏迷戀這方故土,迷戀逍遙自在的田園生活,不肯離開他那個相對安靜閑適的學習環境。他說他喜歡安靜,不喜歡應酬,不愿意被瑣事打擾。盛景華先生說“:田小華對待書法的那種認真,那種視之為生命的精神,著實讓人感動。”

除了堅守書法樂土,深耕筆尖藝術外,田小華還長期致力于書法文化的普及與傳承。他認為,書法是中華傳統藝術文化的瑰寶。在新時代,書法要為國家的文化和經濟建設服務,要成為教育人、激勵人、鼓舞人、催人奮進的精神力量。“書畫不僅能夠修身養性、提高自我素養,還能給大眾以賞心悅目的精神享受,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在當今時代更是得到重視和推廣,我們有義務,也有責任將書法藝術一代代傳承與發揚。”
他在中國書法網上的個人書法展,如今點擊量已接近兩百萬;同時他也是《書法報》臨帖欄目的嘉賓,以其豐富的學養,誠懇的熱情,精準的評點深得讀者喜愛;他先后應《書法報社》視頻教學平臺與“墨池”的邀請,開設了《苕溪詩貼》《蜀素帖》以及“米芾行書十八講”;他還應《墨點字帖》邀請,拍攝與字帖同步的《圣教序》講解視頻……
“與古人不同,如今我們生活在信息發達的時代,希望能夠通過各種信息渠道,為書法的傳承與普及貢獻綿薄之力。”
生活中的田小華,也有一份童心,偶爾喜歡“開個玩笑,耍個小聰明”。在別人眼中,或許也有著類似于米芾的“孤傲”——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般的飯局是請不動他的”。但其實,他只是想要用更多的時間來專注于書法創作。
“如今我已邁入知天命之年,追趕古人的步伐仍未停止。與古人相比,我們生活的時代在進步,信息發達、生活環境、醫療水平等都非常優越,我相信,只要沉下心來認真研習,找準突破口,完全有可能在技法上去趕超古人。”田小華期望,“人生百年,窮畢生之功倘能在書法歷史長河中留下哪怕是一個或者二個字,便是此生不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