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時光

馬亞偉

有段時間，我特別想用尺子量一下早晨的影子有多長，中午的影子有多短，因為影子每天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告訴我時光是如何從清晨走到日暮的。

上小學時，村里最老的一棵樹被伐倒了，那一圈圈的年輪，并不是很規則，寬寬窄窄，很隨意的樣子，粗糙的紋路上，有斑駁的印記。細密的年輪，像巨大而神秘的符號，等待著人們去破解其中的奧秘。

有人說，年輪稀疏代表那些年份雨水多，年輪密集代表那些年份干旱。我覺得這很神奇，難道時光就是以這樣的方式被記錄在案的嗎？風雨滄桑都留在了年輪里，連時光縫隙里的故事，也都隱藏在老樹的每一個細紋里。年輪忠實而虔誠，彰顯著對時光的赤誠和敬畏，也在幫著人們丈量時光。

你有認真觀察過一件古董嗎？那些穿越了千年時光，依舊保存完好的古代器物，能夠把時光的痕跡記錄到每個細節中。古董特有的色彩和溫厚的光澤，訴說著它們身上發生的故事和歲月中流逝的過往;它們丈量著人們抵達遙遠年代所需跨越的距離，也丈量著悠遠而漫長的時光。

一件古董，靜默在角落里，流轉在時光里，給人一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滄桑感和悲愴感——多少人和事都已湮滅，只有器物在上千載的時光里留下了不滅的蹤跡。流光轉眼一飛梭，能夠留下來丈量時光的，也不過是有限的一些痕跡?！叭松教幹嗡疲∷骑w鴻踏雪泥?！睍r光無言，時光無聲，眼前一鱗半爪的痕跡，便是時光的腳印。

人有一種丈量時光的本能意愿——我們總想在時光里留下些什么，所以千方百計地去丈量時光的長度，以便在時光中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古人發明了沙漏用來丈量時光，發明者必定是細膩深刻之人，你看，那緩緩向下滲漏的細沙，分明就是光陰流逝、無可挽回的狀態。后來又出現了鐘表，可以更清晰準確地丈量時光，每一秒的“嘀嗒”聲，都是在放大時光溜走的聲音。

丈量時光，讓我們可以更冷靜、理智地去審視生命。在生命的不同階段中，我們對時光的感受都是不同的。少年時，我們總盼著長大，那時候覺得時光好慢;長大后，卻覺得一輩子的時光也不過是轉瞬即逝。

成年人害怕老去，所以總嫌時光流逝太快。而孩子總嫌時光太慢，因為他們手里有大把的時光。史鐵生在文中寫過：“孩子仰望，是因為生命之囤滿得冒著尖;老人彎腰，是看囤中已經見底?！蔽覀儗τ跁r光的流逝，都有最真切的體驗。

很多事物，都在幫我們丈量時光?！笆耪呷缢狗?，不舍晝夜。”“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薄盁o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庇浀煤苄〉臅r候，我們就會背這句：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這就是在丈量時光啊！我當時并未完全領會其中的含義，多年后重新回味，才發現這句最簡單的話，才是對時光最好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