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紅墻沁鄉愁

李順

北回歸線穿過的云南，氣候溫和濕潤，雨量充沛，土地肥沃，這給各種植物的生長創造了絕佳的條件。我的家鄉丘北縣地處滇東南，每臨秋季，丘北廣袤的土地上呈現出斑斕的色彩，秋日暖陽下，紅色玫瑰、金色萬壽菊等連片花卉開得正歡，隨風起浪的花海中，蜂蝶飛舞其間，眼底的景致絲毫不遜色于萬物萌動的春天。除了花兒，在當地最為壯觀的當屬栽種的五十余萬畝辣椒，綠的葉、紅的椒，裝點著農家人日漸富足的生活。

無處不風光的七彩云南，以其獨有的高原地貌與人文景觀，造就了“雞蛋用草串著賣”“石頭長到云層外”“摘下草帽當鍋蓋”之類神奇多彩的滇文化，就拿地名來說，丘北的普者黑、膩腳、樹皮等地名就讓人感到神秘莫測、浮想聯翩。說到普者黑，這是有著絕美山水田園風光的國家濕地公園，普者黑水域是南盤江水系的一部分，南盤江最后注入珠江，從普者黑順流而下可以漂到廣州、珠海。而膩腳，是一個盛產陳年佳釀美酒飄香的地方。再看樹皮，這又是一個在金秋用辣椒“筑起紅墻”的豐饒彝鄉。當然，這些熱土呈現的耀眼光芒并非緣于它有著奇特的地名，而是在于它盡情舒展的自然生態之美與大氣恬美的民族生活畫卷。?

金秋紅墻，這是丘北農村各地秋天里的一道獨特風景。說到紅墻，在我游覽過的北京故宮、西子湖畔岳王廟等許多地方都可以目睹到，這些帝王之都與旅游勝地的紅墻綠瓦亭臺樓閣，所浸透著的厚重歷史文化氣息，常常令人感懷與仰視。然而，在中國辣椒之鄉丘北，當地農家屋舍秋天里展現的“紅墻”又是另一番韻味。每到辣椒成熟時節，當地的農戶將結滿紅色辣椒的一棵棵辣椒稈捆綁串連后，密集懸掛于村莊內錯落有致的農家墻體上，遠觀近看黑瓦紅屋火紅一片，煞是好看，讓人感受到低緯度高原季風氣候與紅土地孕育而展現出的獨特韻律。

云南不僅有動物王國之稱，還享有植物王國的美譽，丘北作為植物王國版圖上的一方山水，各族群眾栽種辣椒至今已有四百余年的歷史。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小辣椒一改“久駐深山人未識”的狀態，老歌煥發新聲呈燎原之勢，成為當今丘北發展縣域經濟中的“公司+基地+農戶+市場”年產值近十億元的富民興縣大產業，中央電視臺為此還曾將丘北與湖南的辣椒產業發展情況進行過綜合的專題報道。丘北辣椒因其個體均勻、色澤紅潤、香辣可口、營養豐富而聲名遠播，辣椒系列產品長年暢銷美國、日本、香港等國家和地區，丘北因此戴上了中國辣椒之鄉的桂冠。近些年，當地辣椒商家還走出以實體店銷售辣椒產品為主的模式，緊跟“互聯網+”，在天貓等購物網站開起了以油辣子、丘北蘸水、QQ酥等產品為主的辣椒食品銷售網店，使得銷售額不斷飆升。丘北人不僅種辣椒還善于品辣椒，并有女人食辣椒容顏更美，男人食辣椒陽氣更足的說法。把丘北人吃辣椒說成是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一點都不夸張。說到這，我不得不佩服祖先創造的文字，相同的三個字經過不同位置的調換，竟描繪出三種吃辣椒的不同人物心態，把丘北人的愛辣情懷描寫得淋漓盡致。日常生活中，丘北城鄉群眾進餐時是無辣椒不成席，凡煎炸烹煮食物都必須以辣椒為佐料，無辣椒便食無欲、飲無味，到省外旅游，丘北人也會自帶一些辣椒面和油辣椒，旅途期間在就餐時往菜里一撒一抹，吃起來既提神又解乏，如此吃法讓鄰桌的外省游客羨慕至極。

丘北隸屬于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文山是云南省的東南大門，是進入北部灣、珠三角和通往東南亞國際通道的交通樞紐，這成為了丘北辣椒打開山門，走出國門的優勢。守望辣椒，逐夢鄉愁。為了打造辣椒文化品牌，拓寬辣椒銷售市場，丘北縣每年都會舉辦辣椒節，吸引了中外客商紛至沓來參展訂貨。期間，開幕式中的摘辣椒把、舂辣椒面、吃辣椒比賽，演出的《辣妹子》《辣鄉秋色》《紅彤彤的辣椒火辣辣的漢子》等歌舞節目，展示了丘北獨特的辣椒文化。歌詞有云：等你來喲盼你來，辣椒之鄉歌如海，十月辣椒紅勝火，千串萬串如彩帶。等你來喲盼你來，辣椒之鄉財門開，攜手共奔致富路，小康大道展風采……

有著如此質樸熱情、勤勞聰慧、嗜椒愛辣的民族，丘北辣椒哪會不走出深閨，耀眼于世！

進入秋天，只要來到丘北辣椒主產區樹皮、雙龍營等鄉鎮的村落，便會看到一片片紅土地上，一棵棵密集生長體態矮小的辣椒稈上墜滿了紅潤鮮活的小辣椒，視野里的景狀如偏好紅色的畫家用大寫意的手法，把起伏連綿的土地描繪得異常的壯觀迷人，讓人品味到秋天蘊含的另一種美，那就是鮮紅之美。

古詩道：天涼好個秋。其實，在丘北還能說“椒紅好個秋”。在辣椒垂懸滿稈鮮紅之時，丘北椒農的屋舍院內便會堆滿成垛的辣椒稈，為了把新鮮的辣椒曬干陰干，便于貯存和銷往山外各地，農戶們嫻熟地把辣椒稈捆綁編織起來，然后成排狀密集懸掛于房前屋后的墻壁上，或在就近的兩棵大樹之間系上數根鐵線粗繩，將捆好的辣椒稈精心仔細地串連在一起，那勞作的情景好似海邊漁村的漁家女在晴日里織網曬網一般。如果碰上身著民族服飾能歌善舞的女子在勞作，就會看到她們三五成群一邊哼唱山歌小調一邊捆曬辣椒，不時發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那情、那景、那聲、那人，更是讓我們這些鄉間過客如品甘泉，如入幽林而癡迷其間。

金秋紅墻，這是生活在七彩云南的丘北農家人編織出的一道獨特景觀，見證著風調雨順與五谷豐登。當金秋來臨辣椒編織的地毯在鄉野舒展開來時，我驚喜地看到，壯、苗、瑤等各族女子的艷麗擺裙會在無盡的秋風里、火紅的辣椒地里晃動飄舞起來，歡笑聲、牛鈴聲在地頭和村內交織鳴響，展示著農家人豐收的好年景，讓我真切感受到一種滲透在心靈深處的秋日神韻，看到了“美麗中國”大花園里的一個絢爛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