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走出的孩子

陳旭宏

一

所有的，

起自一縷飄蕩的炊煙，

歸于一片四散的山嵐。

春一程，

秋一程，

冬夏一程。

二

沒有什么特殊，

只是山中的一個時日，

一個積雪的冬天，

你落于大山的臂彎，黝黑

如第一次相親的土。

趴著，與它相認，

跪著，向它表達溫潤的歡愉和感激，

站著，在它內部生了根，

走著，給它畫出了最初的輪廓。

瓦藍瓦藍的天，

潔白的云，

碧綠的樹林，

紅紅的山崖，

廣闊的田野。

風吹過，

一陣溪水的閑意，

自林間的濤聲后飄來，

叮咚，叮咚

間或一聲清脆的鳥鳴。

三

黑谷堆伸開兩側的山巒，

村莊倚靠，

東山有肥沃的梯田，

大坪、小坪、大灣和前梁。

經由盤旋的山路，

汗如雨下地耕種，

再經雪坪和青土窯，

汗如雨下地收回。

從來沒有抱怨，

“隔山不遠，隔河遠。”

馬家溝好過去往那坡的一馬平川，

一年的洋麥抵得上一馬車白花花的米飯。

土豆一頓，

白菜一頓，

黑面一頓，

白面一頓。

四

三溝梁頂的霧真大！

你從成片的酸刺中鉆進鉆出，

卻始終未能找到一頭走失的牛，

雨水冰冷，如一枚及骨的倒刺。

時而看天，

時而看地，

時而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滴，

時而從一座山摸索到另一座山。

不能空跑啊！

半道經過車長溝，

就砍一堆柴火吧，

回家，供媽媽做飯。

背柴轉彎，

牛在天水溝吃得正歡，

一陣欣喜，

一股溫熱的鼻血。

天色漸暗，

四周息聲，

陰暗的是山林，

發白的山路。

五

時日舒緩，

渴望長大。

折過春天的柳，

摸過夏天的魚，

摘過秋天的果，

打過冬天的雪。

喜歡的事物很多，

還有很多未知的，

都在山的那邊。

六

大山里的云，

是游蕩的內心，

飄進各色的夢里，

成為一朵寂靜的百合，

吐露幽香，

從一座山頂到一處蔚藍的深淵。

小鳥飛過，

牛羊跑過，

石頭被溪水流過。

七

飄忽入城，

地方臨水但不靠山。

人潮盛大，

月亮只是路燈的注解。

面對茫茫的路途，

憶起曲折的山路，

上坡一段，

下坡一段。

從一個黑夜，

到另一個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