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怡



摘 要:澶淵之盟以來,宋遼交往頻繁,常派使者來往。這些使遼的使者,在出使期間都要將出使應對酬答情況、沿途經過路線及所見所聞,筆錄成書,上奏朝廷,稱“行程錄”“奉使錄”“使北記”“語錄”等。在這些“行程錄”中記載了許多別具特色的契丹風味飲食,而盛裝它們的用具也十分豐富多彩。
關鍵詞:《奉使遼金行程錄》;飲食具;遼代
澶淵之盟以來,宋遼之間進入勢均力敵的對峙階段,雙方互派使者來往,互動頻繁。宋朝規定,使者回國后要將出使應對酬答情況、沿途經過路線及所見所聞筆錄成書,稱“行程錄”。這些行程錄保存了大量遼代文化和社會風俗的資料,其中對遼代飲食方面的記載尤為豐富。契丹族長期生活在古代北方地區,逐水草而居,畜牧畋漁以食。飲食習慣上保留有濃厚的游牧民族特點,嗜好肉乳,崇尚豪飲。隨著遼國的建立,農耕逐漸推廣,五谷雜糧也逐漸成為契丹人的常見食物。在與漢族的長期交往中,契丹人受到漢人飲茶習慣的影響,也逐漸將茶作為日常飲品,還炮制出用鹽、牛乳、茶混合煮成的乳茶,極具特色。這些風味飲食被使遼的宋使以見聞的方式記錄在《奉使遼金行程錄》①中,為我們研究遼代飲食文化提供了視角。今就《奉使遼金行程錄》中提及的遼代飲食器具情況,結合考古材料,做一整理。
1 食具
1.1 盛具
1.1.1 盛肉的木盤、銀盤
路振在《乘軺錄》中記載:“九日,……以駙馬都尉蘭陵郡王肖寧侑宴。文木器盛虜食,先薦駱糜,用杓而啖焉。熊肪、羊、豚、雉兔之肉為濡肉,牛、鹿、雁、鶩、熊、貉之肉為臘肉,割之令方正,雜置大盤中。二胡雛衣鮮潔衣,持帨巾,執刀匕,遍割諸肉,以啖漢使。”路振在肖寧侑的宴席上看到遼人以大木盤盛裝野獸的肉,由胡人侍者用小刀將肉切成方塊,供給漢使食用。這種以盤盛肉、以刀分食的做法在《北客置酒》中也有相似記載:“引刀取肉割啖客,銀盤擘臑槁與鮮。”
在遼代墓葬中常可見到一類海棠花式長盤,材質有銀、瓷等。內蒙古解放營子遼墓②中就曾出土一件銀質海棠花式長盤(圖1-1),盤口呈四瓣花形,口沿起凸棱,平底。遼寧新民巴圖營子遼墓③曾出土一件三彩印花牡丹雙蝶海棠花式長盤(圖1-2),盤口作八曲花式,寬邊平底,黃白色胎,盤中印凸起牡丹一株,花兩旁為對飛蝴蝶。盤沿飾卷草紋。此外,還可見一種口徑較大的銀質圓盤④(圖1-3),應當也是這種分肉用的食具。
1.1.2 盛乳粥的木碗、盆
用動物乳酪混合谷物烹制成的乳粥,也是遼人日常吃食。沈括在《熙寧使虜圖抄》中就記載道:“永安,地宜畜牧,畜宜馬、牛、羊,草宜荔梃、枲耳,谷宜梁、麥,……食牛羊之肉酪,而衣其皮,間啖麥粥。”路振在《乘軺錄》中也寫道“先薦駱糜,用杓而啖焉”,即用勺吃乳粥。
木器深埋地下極容易腐爛,因此遼代墓葬中出土的木質飲食器數量并不多。解放營子遼墓⑤中曾出土2只木碗,其中1件保存較為完整,形狀為敞口,折唇,平底,器身有刻痕,似用雕刀旋制。
1.2 炊具——鼎
陸游在《楚公使歸攜所得貔貍至京師》中提道:“先君言:猶記其狀,如大鼠而極肥腯,甚畏日,偶為隙光所射,輒死。性能糜肉,一鼎之內,以貔一臠投之,旋即糜爛,然虜人亦不以此貴之,但謂珍味耳。”貔貍是契丹特產的一種野味,形如鼠,肥碩,喜穴居,食谷糧,味如豚肉而脆,只有貴族階級才得以享用。這段描述記載了烹煮貔貍時需用鼎將之煮至糜爛,遂得珍味。王安石在《北客置酒》中也寫道:“紫衣操鼎置客前,巾韝稻飯隨粱饘。引刀取肉割啖客,銀盤擘臑槁與鮮。”
這種將炊具一同端上餐桌的做法在敖漢旗羊山一號墓①的西側壁畫中便有體現(圖2):畫面左下角為一高足深腹大鼎,鼎口可見兩只獸腿和肉塊。鼎后立一人,頭低垂,雙目視鼎口,挽袖,雙手持一棍似在用力攪拌鍋中物。畫面右側一人端坐于方凳上,半側身向鼎,左手端一圓盤,右手執箸作從盤中夾食狀。正中小幾后蹲坐一人,左手抵刀,右手切肉。身后立一躬身侍兒,手托圓盤,上承三碗,似在垂詢。
2 酒具
2.1 飲酒具
2.1.1 玉盞、玉瓘、玉卮、玉杯
契丹族是個熱愛飲酒的民族,遼廷接待宋使時每必飲酒。根據路振在《乘軺錄》中的記載,自十二月二十六日面詣契丹國主以來,路振連續參加宴席直至正月二日,每場宴席必豪飲:“隆慶先進酒,酌以玉瓘、玉盞,雙置玉臺,廣五寸,長尺余,有四足,瓘、盞皆有屈指。”“見國母于文化殿。……隆慶已下,遞相瓘、盞進酒,如進虜主儀。……虜主坐西偏,其舊用器皿皆降殺,以余官進酒,但用小玉卮,蓋遵其國母故也。”“虜主先起,具玉臺,酌瓘盞以進其國母,拜訖,復位……酒十數行,國母三勸漢使酒,酌以大玉斝……”“胡服官一人,先以光小玉杯酌酒以獻國母,名曰‘上壽。”從這段記述中我們可以看到玉瓘、玉盞、玉卮、玉斝、玉杯五種不同的飲酒具。其中,玉盞和玉瓘應當是契丹貴族使用的飲酒器具,長約屈指,放置在玉臺上。玉斝是一種容量比較大的盛酒具。契丹國主在敬太后酒時,將舊用器皿降殺,只用玉卮盛酒上壽,可見玉卮的等級要略低于瓘和盞。而胡服官以玉杯酌酒上壽,玉杯的等級可能更低一些。
在遼代考古材料中,玉杯、玉盞是較為常見的一種器物,材質有岫巖玉、漢白玉等,但極少見玉瓘、卮、斝類器物(圖3)。究其原因,大約有二:其一,玉石質硬,加工工藝復雜,整件掏膛制物更是少見,因此玉器在歷代都是較珍貴的存在。廣西貴縣羅泊灣一號墓中曾出土過一件玉杯(圖3-3),孫機先生考為谷紋玉卮②,就外形而言確為實用器,但實際還可被用作陳設或裝飾品。其二,斝一類器物最早見于青銅器,宋人好古,許多沒有自名的青銅器便由宋人考證定名,斝之名稱便是由宋人所定,最早見于《博古圖錄》,形制為一種圈口、無流無尾、上有兩柱的三足器。在《周禮》《儀禮》中有以斝為實用禮器的記載,故宋人就將這類三足器的用途考為三代時祭神用的酒器。然宋人定名之斝與禮書所言之斝二者是否為一物,還待考據。在《宋史》①中可以見到用玉斝、金斝、銀斝祭祀的記載:“又太廟初獻,依開寶例,以玉斝、玉瓚,亞獻以金斝,終獻以瓢斝。外壇器亦如之……親祠太廟,酌以玉斝,亞獻以金斝。郊廟飲福,皇帝皆以玉斝。詔飲福,唯用金斝。亞、終獻,酌以銀斝。”由此可見,至宋一代,斝仍作為一種高等級禮儀性用具。那么,將這類祭祀用具擺上宴請宋使的宴會的可能性有多大呢?筆者推測,路振筆下的玉斝可能為一種體量大于杯或盞的飲酒器,而非祭祀用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