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里的安全哲學

汪微微

有一次，閨密盯著我腳上的灰粉色羊皮涼拖，若有所思地問：“是我的記憶出問題了嗎？你的這一款涼拖難道不是霧藍色的嗎？”

她的記憶沒有出問題，上次和她見面時，我確實穿了一雙霧藍色的羊皮涼拖。穿了一段時間后，我覺得這鞋既美觀，又舒適，還實惠，便果斷出手，買回了同款不同色的一雙鞋。

又一次，整場會議期間，我注意到坐在我對面的姑娘時不時地打量我。會議結束后，她走到我身邊，小心地問：“你是不是換新裙子了？”語氣里透著努力不傷人自尊的誠懇與試探。

是的，我換了新裙子，不過這條裙子和之前的兩條裙子在顏色、花色與姿色上都差不多，不仔細看，幾乎沒有區別。這是我在同一家店里買下的三條同款長裙。

我也曾在文章中寫過，別人買開衫論件，我是論打。每看中一款，若價格合適，我必定是每個顏色各拿一件。一時半會兒穿不上沒關系，欣欣然收納于衣櫥深處，我便覺得安心。

除了這些自己偏好的衣物外，像可遇不可求的羽絨服、羊絨大衣，都會給人雙胞胎的感覺。至于吊帶背心、打底褲這類基礎配件，就更別說了，基本都是我在一家店里買回的多胞胎。

和喬布斯終年只穿黑T恤加牛仔褲不一樣，那個大佬是為了省出時間和精力，以便投身于自己熱愛的事業。在我這里，買同款衣物就像是在給安全感充值。

比如買到那雙舒適的涼拖，我就忍不住擔心，萬一這鞋出了問題，或者以后再也遇不到這樣的鞋，怎么辦？于是，我會忍不住再買一雙備用，就像身在職場，無論做什么事，只要覺得難以把控，便會另備一個Plan B以防萬一。

對沒有安全感的人來說，任何好東西似乎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遇見，就忍不住在數量上霸道地占有，借此逼退心里的不安。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不安呢？我有時也會在心里問自己。

也許是經歷了一些窘迫的時刻。如果穿衣打扮是一門學科，我就是學渣級別。衣商不夠，審美又小眾，收入還有限，所以很難買到適合自己又恰逢自己喜歡的衣服。每次出席一些重要活動，我都會因為找不到一件體面又好看的戰袍而感到窘迫，心里也愈發不安。當長時間處在一種求而不得的狀態時，我內心再強大，也無濟于事。慢慢地，我寧可買一模一樣的衣服，有備無患，也不愿守著氣節，寧缺毋濫。

也許是自信不夠在作祟。我是那種在人群中羞澀又笨拙的人，喜歡用這樣一種外人看不出來的變化，將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然后安心地躲在人海里。

也許是情緒在泛濫。世界變化太快，快得很多事情都不在我的掌控范圍里，所以總想讓穿衣打扮這樣能掌控的小事多一點，慢慢地緩解內心的焦慮……

放棄這種模式化的穿衣打扮和消費習慣，是我在學習和接受其他穿衣風格之后。看得多了，嘗試多了，我發現自己還有多種選擇，也能穿出少女感和文藝范兒。當發現我面臨的其實是一道多選題，答案并非唯一時，那種盤踞在我心里的不安便漸漸地消退了。

成長也如此，當你故步自封時，人生便會活成一道單選題;而當你見識越多，包容度和接受度都會隨之提高，擁有的選擇自然也就越多。

記住啊，所有的安全感都只能自給自足。

王曉麗摘自《青春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