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明珠白洋淀

本刊記者 閻文水

輪渡與小艇往來不斷，水面激起一道一道浪花。輪渡突突響著，到目的地得20 分鐘時間。片片蘆葦或遠或近，將周圍的水映出綠來。蘆葦邊上，時有荷花盛開。蘆葦之間，不時出現窄窄水道，消失在深處。遠處有村落，高楊低柳掩映房舍建筑。水鳥在高天里飛，問導游，答是白翅浮鷗。

《小兵張嘎》電影及小人書，是多少人少年時代的美好回憶。聰明而又淘氣、倔強的小主人公，與來去無蹤的伏擊日寇的雁翎隊，就出沒在這片風光無限的水面上。稍大，在中學課本里又會讀到孫犁那篇清新細膩的《荷花淀》。荷花淀即是白洋淀，小說收入《白洋淀紀事》。文章寫水生同村里幾個青年參軍，妻子們前去找，船返回時遭遇日本鬼子，水生他們將鬼子殲滅的故事。

那蘆葦之間水道上，當年曾經忽然劃出小艇來，艇上三兩個手握大抬杠的雁翎隊員。那遠處的村莊，許是水生夜里回去的家鄉，他的妻子坐在涼爽夜里，在月亮下編織潔白的葦眉子。

白洋淀位于冀中，在太行山東麓沖積扇平原上，現有八條河流注入，屬于海河流域大清河水系。這片華北最大淡水湖，在歷史上時大時小，還曾多次干涸。現有面積300 余平方公里，由143 個淀泊、3700 多道溝壕組成。水位低時各淀輪廓分明，高時連成一體。淀中有淀，溝壕交織，水面、蘆葦沼澤、淺灘與臺地相間分布，是北方難得的一塊漁葦之鄉。有人考證，戰國時期燕國祖澤就是白洋淀。西晉左思《魏都賦》中所描繪的“掘鯉之淀”也即是它，“掘”古通“崛”，有跳起、躍起之意，鯉魚跳躍，白洋淀儼然魚米之鄉。宋代，何承矩巡視經過，見白浪翻滾猶如白羊，故起名白羊淀。后來人們將羊改作洋，以為文雅。白洋淀有“華北明珠”“華北之腎”美譽。

除了漁業，白洋淀聞名古今遐邇的，便是葦席了。唐宋，白洋淀葦席作為貢品年年運至朝廷。民國，白洋淀人家幾乎都以織席為業。《荷花淀》里寫道：“六月里，淀水漲滿，有無數的船只，運輸銀白雪亮的席子出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莊，就全有了花紋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

下船，登岸，到了白洋淀雁翎隊紀念館。館名是曾任冀中軍區司令員的呂正操將軍，于99 歲高齡時書寫的。

1937 年盧溝橋事變后，日寇由北平向南挺進，迎面便是白洋淀。為了打擊敵人，白洋淀水上獵戶們，成立由陳萬任隊長的水上抗日游擊隊。武器，便是大抬杠了。大抬杠是一種自制土槍，長兩到三米，裝火藥，填鐵砂，鐵砂射出時呈扇面，殺傷距離100-150 米，50 米可以穿透人體或船板。為了防止火藥受潮，主人經常在信口（點火處）插上一支雁翎，加之打獵之際，小船行駛水上多排成人字形或一字形，猶如雁陣，時任縣委書記的侯卓夫，命名為雁翎隊。雁翎隊截獲敵人軍火，端掉敵人崗樓，除掉通敵的漢奸，伏擊敵人的包運船。隊伍由成立時的22 人，最多時發展到150 余人。他們與敵人在白洋淀上交戰70 余次，擊斃俘虜日偽軍1000 余名。雁翎隊切斷日寇從天津到保定的水上運輸航線，有力地從側面支援了太行山八路軍主力作戰。

館里陳列的大型實物，有雁翎隊使用的船只、冰拖床，有從日軍手中繳獲的山炮與摩托車。船只有槍排與鷹排，一為寬頭一為尖頭。穿過80 年時光，它們通體似乎還在散發硝煙味道。

“雁翎隊，是神兵，來無影，去無蹤，千頃葦塘擺戰場，抬杠專打鬼子兵。”這是流傳在白洋淀上的一支民謠，歌詠當年的戰斗情形。許多人記憶猶新的，是《小兵張嘎》電影插曲：“1943 年，環境大改變，白洋淀的崗樓端了多半邊。子弟兵們多勇敢，要叫鬼子的包運船有來無返……”那一年，日軍在白洋淀周邊構筑的38 個據點，只剩下王家寨與趙北口兩個了。

出了紀念館，穿過一片碧葉連天、紅花開放、蓮子探頭的荷花，右轉，便到建于不遠處的嘎子村。村頭雕著一位左手叉腰、右臂高揮的可愛小英雄，無疑就是張嘎了。這副神態像是他模仿雁翎隊指戰員的動作，又像是與遠道而來的客人打招呼。村里建有徐光耀文學館，徐光耀便是嘎子這一光輝的小英雄形象的創造者。徐光耀是雄縣人，1938 年參加八路軍。有人問他嘎子的原型，他回答道：“白洋淀，風光好、英雄多，到處都是嘎子哥。”嘎子原型是雁翎隊員趙波，為了保護他，侯卓夫獻出年僅28 歲的生命。

2017 年4 月1 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通知，決定設立河北雄安新區。這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做出的一項重大的歷史性戰略選擇，是繼深圳特區、浦東新區之后又一具有全國意義的新區，是千年大計、國家大事。

選擇雄安新區，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白洋淀的存在。新區規劃范圍包括雄縣、容城、安新三縣及任丘市鄚州鎮、茍各莊鎮、七間房鄉和高陽縣龍化鄉，面積1770 平方公里。從地圖上看，白洋淀位于上述區域腹地。在設立新區的基本條件中，所謂生態環境優良及資源環境承載能力較強兩條，無疑指的是白洋淀。在具體定位中，綠色生態宜居新城區列在第一，它所依托的也是白洋淀這一地利。在基本理念中，不時躍入眼簾的水城共融、萬頃碧波、城淀相望、淀泊風光等等詞匯，又在矚目白洋淀這一得天獨厚的存在。

但，白洋淀存在嚴重的生態問題。近年多旱少雨，上游水庫無水可補，雖然多次引黃濟淀，水位仍不穩定，葦田面積不斷縮減，水生生物種群、數量減少，白洋淀濕地系統功能難以正常發揮。相比明初之際白洋淀屢經干涸的狀況，如今除了水量減少外，還有一個水質惡化的問題。

雄安新區設立前后，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決策、推動，多次深入一線，傾注大量心血。他囑托道：“一定要把白洋淀保護好、修復好。”面對總書記這一殷殷囑托，《河北雄安新區規劃綱要》提出保護、修復目標：恢復淀泊水面。通過退耕還淀，淀區逐步恢復至360 平方公里左右；建立多水源補水機制，使白洋淀正常水位保持在6.5-7.0 米；建設水系連通工程，恢復淀泊水動力過程。實現水質達標。堅持流域“控源-截污-治河”系統治理，實施入淀河流水質目標管理，治理工業污染源，強化城鎮、鄉村污水收集處理，治理農業面源污染；劃定清淤范圍，實施淀內生態清淤，消除內源污染，修復水體底部生態環境，將白洋淀水質恢復到IIIIV 類。

制定白洋淀生態環境治理保護目標，到2019、2020、2022、2035 年底，環境綜合治理為持續進行、取得一定成效、取得顯著成效與全面完成，生態系統質量將在后三個時間段達到初步恢復、持續恢復、根本改善與基本恢復。

白洋淀，一片創造出英雄傳奇的水域，雄安新區，一塊作為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集中承載地應運而生、將成為京津冀世界級城市群重要一極的土地，如此奇妙地重疊一起。站在位于容城縣的雄安市民服務中心大沙盤前，聽著講解，我們遙想，一座天藍、地綠、水秀的美麗城市，圍繞葦綠荷紅、碧波蕩漾的白洋淀屹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