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組詩）

李斌

早 安

鳥兒們叫亮天色

清脆得讓一滴死去的血活過來

輕風用左手搖動水杉樹

它的搖擺不是墻頭草

是根牢牢抓住大地

堅持要有靈活的身軀

茉莉花潔白的馨香

打開被酒精灌醉的胃口

大口吞下小月季粉紅的含羞

淡淡的甜比江湖的情重

晨光在預訂的時辰到來

沒有點亮整個世界

這些悲情的審美

已經拉低了朝陽的高度

卻要標榜永垂

我知道自己不能千古

只好早睡早起

向經過窗前的螞蟻道一聲早安

晨 雨

大雨，是

草書的章法

流暢而迅捷地入物三分

我們聽到靜止的聲音

就像在喧鬧之中閉上眼

就能聽到原始的心跳

記憶是血液里最厚重的宣紙

寫上炊煙就是兒時飽一頓餓一頓的肚子

寫上青春就是欠一個擁抱

寫上酒就豪情成災

我在雨前泡一杯清茶思念

我在窗后翻一本書尋找

一位朋友發來信息

今天雨好大啊，出門帶傘

這是清晨最好的聲音

在大雨之中

在已經習慣了的沉默之中

晨 風

東坡湖岸的柳樹長發披肩

昨夜的雨把她們的相思

梳理得楚楚動人

滿堤的青草撲面而來地咬住耳朵

告訴我，草的小

沒有藝術家加工后的那種堅忍

有些路是所有腳步累積的罪過

晨練的拳腳

把傳統演繹得花枝招展

自得，是另一種傳統

知了們的嘶叫是集體無意識

怎么樣都不能蟬鳴成禪

禪讓，就是半生不熟的動靜

就像湖中水是風的鏡子

動，是風吹。靜，是風累了

一大早，在地鐵口看人來人往

腳步快得像是做大事的人

不是養家，就是糊口

神色凝重得像是有大事要發生一樣

不是已遲到，就是快遲到

拿包子酸奶的與提饅頭豆漿的

認識不認識的

沖進去的是去上班

沖出來的是來上班

這時候回家的是剛加完班

廣播里反復說著不要看手機

但擠上地鐵的人看得用心

那是他們可以依靠的唯一安慰

專家們嘲諷低頭族的語錄

在朋友圈到處流竄

但他們在生活面前已低頭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