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魯古雅（組詩）

姜耕玉

墓地上空

——讀列維坦油畫

有沒有烏鴉啼叫

墓地都一樣空寂

唯有草木青青

點綴這個世界

墓地上空聚集凝重的云塊

如一張張鎖著的臉

被風不停地驅(qū)散

只留下陰沉的色調(diào)

畫家尚未走出柴可夫斯基的《悲愴》

遠處云層里透射出光亮

那是河流

波浪不驚 從墓地流過

河岸的教堂和低矮的十字架

在緩緩流動的水域中隱去

在遠方

在烏云低垂的天際

河流攜著山脈與鳥的歌唱

靜靜地 從此岸到彼岸

敖魯古雅

走進大興安嶺深處

看見敖魯古雅

我浮躁的耳目靜了下來

天地靜默

沒有文字與路

鄂溫克人居住的撮羅子

獸皮裸露。

樹木往橫里生長

灑脫自由了上千年

每一片枝葉仍掛著稚拙的微笑。

一聲聲鳥語

訴不盡朦朧的欣悅

那石溪的野菊花

弄著日月盤旋。

天空的藍

落在女人的頭巾上。

獵犬咬個不停

在它眼里山巔挺拔的林梢

擦著天空

靜靜的貝爾茨密林

河流雪亮

忽見漂來白樺舟

舟上無人。

我驚喜 舉步卻成了幻影。

女人吹起鹿哨

鳥越過鳥的歌唱遁去。

有一種叫天性的鹿哨

女人吹起

那有一對滴溜圓黑眸子的公鹿

像從天而降的神童

瑪力亞攜他走進

黑暗里赤裸的大地。

像來自敖魯古雅河谷

曾經(jīng)是一條魚的標記

你以性感的雙唇殺掉歷史。

還原一顆櫻桃的真相

讓魅力四射

盡管內(nèi)部不幸是注定的。

你在月亮下脫光衣服

只留下藍瑩瑩的耳環(huán)

那是地母留下的信物

讓男人們學會傾聽。

偉大的女王率百獸起舞

這時風起林梢 滿山搖擺

敖魯古雅漸遠漸近

鄂溫克人第一張照片

那時，照一張集體合影

部落里老幼都很新奇。

黑娃見鏡頭害怕得哭了

女人也是一臉慌張。

攝影師叫大家笑一笑

朝他豎起的手指看

好，臉上都灑滿陽光的笑

當他“咔嚓”一下按鈕時

前排居中的長老一聲咳嗽

皺紋間的笑統(tǒng)統(tǒng)掉落。

老臉成了古化石模樣

黑娃也已跑出畫面

倚著撮羅子朝這兒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