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

許洋洋

陽臺上的花盆已經閑置許久了。不知從哪里掉落的種子，幾天時間，花盆里竟有一半被碧綠的三葉草覆蓋了。

我卻沒有閑心去理會它。外公已病了幾個月，現在的他，腿腳不大靈便，說話含含糊糊，哪有幾個月前與我談笑風生的模樣？不間斷的咳嗽聲將外公的言語打碎得零零散散。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我擔心極了，父母卻無一絲著急，該上班上班，該吃飯吃飯，談笑風生，似乎絲毫不在意外公的病。他們只帶外公去過一次醫院，回來后就再也沒了下文。我問他們為何不帶外公去治病。他們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你少操心，外公沒事。”

外公笑瞇瞇地喊我幫他做事。我因為父母的敷衍憋著一口氣，還想說些什么，卻聽外公也幫父母開脫：“囡囡啊，你別擔心，你看，我，這不挺高興的？爸媽工作忙啊，你就別再吵他們啦。”

說實話，如若忽略外公日益變差的身體狀況，家里的確比往常要融洽。父母回家的時間早了，外公也總笑得露出八顆牙。

我按外公的意思把那半盆三葉草搬到他面前。外公有些驚奇，雙眸有一瞬間亮若星辰，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很快又渾濁了。

他用手輕輕撫著花盆。

“囡囡，你看啊，其實一半也好，很奇妙，也很好看。”

我不知道外公想表達什么，只記得那天的夕陽鍍了外公滿身金光。

外公那雙渾濁的眸子再也沒有亮起。

我瘋了似的哭喊，愈加看不透眼前生我養我的父母：“不是說沒事嗎？那現在算什么事？現在也沒事？！”

“如果不是你們……外公現在怎么會這樣！”我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母親的身體晃了晃，心底有個聲音在冷笑，“你們為什么不帶外公去看病？為什么不回答我？”

“治不好了……”母親的話讓我一愣，深吸幾口氣平靜下來，卻哭得更兇。

“你媽媽想讓外公開心一點，在最后的時光里……”父親拍拍我的肩安慰道，“你知道的只有一半而已。本來是不想讓你擔心的，結果你還是誤會了……”

難怪，難怪最近總會聽見母親的抽泣聲和父親的嘆氣聲，難怪敬業的父親最近拋下工作回了家。

我只知道一半。

父母的用心良苦，是我所未曾注意的另一半啊！

我扭頭看見那盆三葉草。生命力頑強的它已經占領了整個花盆，滿得似乎要溢出來。

我的淚水再一次模糊了。

外公說得沒錯。

那半陰的云幕里，也帶著那半晴中最溫暖的美。

（福建泉州市實驗中學圣湖校區，指導老師：莊萍萍）

【本文為第三十三屆“神筆杯”全國中小學生作文技能提升活動獲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