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該讀什么書

張鳴，中國人民大學博士生導師，平時喜歡寫點不倫不類的文字，歷史隨筆等，著有《北洋裂變》《直截了當的獨白》《歷史的底稿》《歷史的壞脾氣》等作品。

在帝制框架內，皇帝的教育狀況一般都會有些問題。預立太子是穩定政局的定海神針，但有一利必有一弊，如果太子年紀較小，早早成了儲君，再教他點什么，就有些麻煩。過去的啟蒙教育，無非就是讓孩子背，背不下來就是挨手板。可誰敢揍儲君？所以，但凡早早變成太子，后來又順利做了皇帝的儲君，學識水平都比較差。

好在清朝早早實行了秘密建儲制度，不到最后一刻，讓誰繼承帝位是不會揭曉的。皇子受教育期間，大家僅僅是皇子，他們不聽話，老師是可以打手板的。所以相對來說，清朝的儲君受教育的程度高一些，四書五經、史籍都讀過，作詩文也能及格。

但到咸豐獨子載淳這里，事情發生了變化。咸豐死得早，載淳六歲就成了皇帝，這個書，老師可就不好教了。頑劣的學生不讀書，老師開始可以嚇唬，可以打陪讀的，但只要板子落不到小皇帝手上，小皇帝就是不在乎。最后，載淳的學業就荒廢了。

和他爹一樣，載淳也死得早，繼承者是他的堂弟載湉，也就是光緒。光緒也是做了皇帝才讀書的，但因性情比載淳好些，加上養母慈禧的淫威，他還是怕的，所以，成績比載淳好多了。在親政前，他已經能寫一些文字通順的文章。

然而，光緒畢竟生活在一個大變動時代，西方的影響日甚一日，洋務活動也漸漸影響到了宮內生活。一旦他開始明了外界變化，可以自主讀書后，原來老師教給他的東西，就沒法滿足他的好奇心了。所以，從16歲名義上親政后，光緒開始有意識地讓臣子給他弄一些翻譯過來的西學書來看。到了光緒十七年（1891年），他竟然要學洋文了，并把找洋文教師這事交給了慶親王奕勖。這之后，洋文教程和書籍，堆滿了光緒的書案。這讓他的漢文老師翁同龢十分不滿。

后來甲午戰敗，對光緒刺激太大。他對慈禧的崇拜和信任，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他這邊一發憤，西學的書就看得更多了。讀書得跟人討論，書房也漸漸成為光緒延攬人才的所在。

光緒的不服氣，老謀深算的慈禧焉能不察。為了防患于未然，她竟然要撤了光緒的書房，最后在恭親王的力爭之下，慈禧只撤了光緒的西書房，書房還在，只是洋教師不用來上課了，翁同龢也沒有失去慈禧的信任。但此時的光緒依然熱衷西學書。為了讓慈禧放心，每當臣子進呈西學書籍時，他都吩咐要分成兩份，也給在頤和園的慈禧送一份。

光緒的這個愛好，到戊戌政變發生、他被幽禁于瀛臺，才算告一段落。庚子之難過后，新政開始，光緒又開始了他的西學閱讀。盡管他對新政、對立憲的理解，要比慈禧清楚很多，歷史卻沒有給他插話的機會。

論才學，光緒也許只是中人之資，如果能真正當家的話，他說不定是個改革的好皇帝，難怪從那個時代過來的大學問家，比如沈曾植等，對他念念不忘，后來策動張勛復辟的，居然是光緒戊戌維新的舊物。

編輯/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