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朝代都有大師。比如秦始皇就和他們打過交道,抓了一批,殺了一批。具體操作是活埋,古語曰:坑。當然,他一開始還是挺相信這些大師的言論,因為想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大師們最善于講這樣的故事,這是他們這個行當的傳統。
到了漢朝,路子更野。《史記》封禪書里各種玩,簡直讓人懷疑劉邦子孫們的智商。劉邦白手起家,信混,信拼,不信大師。劉邦說,我就是大師,我是“赤帝子”,我“殆天授”,“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他是掌握主動的。誰玩誰?我玩你,統統給我為大漢的長治久安服務去。
自漢文帝以下就不行了。漢朝的大師們就在劉邦的子孫身上找缺口。皇帝又如何,諸侯算什么。這些大師只要老段子一開腔,劉邦的子孫們都仿佛渾身上下的權力沒處使憋得難受。還有什么比“永享”“與天齊”更撩人的嗎?既有之,則撩之。那是大師們的好時光,雖然最后也死人。但什么行當玩大了不死人呢?重要的是玩過。什么文景之治、漢武大帝,我忽悠過。這是大師們臨死前或者成功跑路后引以為豪的事。
大師們只是在找飯轍。敢往上找到皇帝家的,不管怎么說,膽量總是不錯。這種事,有意思就有在江湖與廟堂的無厘頭對手戲上。吃江湖飯的,吃俸祿的,還有給俸祿的,有時是互相琢磨,有時是互相配合。扯破了,是互相玩。
《資治通鑒》中,有個唐朝官員,有一天渾身燥熱,怎么也不得定而后能靜了。原來他想進步。當日,他官至司農卿,從三品,比六部尚書是差點,但和帝都長官、各衛將軍同級,可以說是隊伍上多少人都要仰望的位置。他還想過一方諸侯的癮,出去做個節度使玩玩。怎么辦?到圈里活動。
有個大師知道后,立刻上門,對這個官員說,你有事,我有招,我們配合一下?“吾善醮星辰,求官無不如意”。原來這個大師是走星空路線的。這個官員就信了,當天晚上就在家里搞了個儀式。不久,大師說,這是文件,你認真署個名,我給你遞上去。這個官員立刻恭寫了幾句,雙手捧著恭送給大師。
這大師善謔,接過文件便卷了收入懷中,仰天大呼:“誰誰誰有異志,令我祭天啊!”這個官員看呆了,舉家拜泣,說:“大師,有話好好說……我家里這點貨財珍玩,您隨便拿。”大師毫不客氣地拿著揚長而去,過上了鮮衣怒馬、玉盤珍饈的生活。
但大師忘了,這是帝都,消息是很靈通的。有關部門說,這是什么情況?那么多大師都在街上流浪,這個大師怎么這么興頭?先抓起來查一查吧。一進牢獄,大師急了,招供如下:某某官員令我祭天,我知道朝廷法度,不敢祭,就要舉報他,他狗急跳墻,瘋狂地給我封口費。我錯了,今后一定早舉報。大師的套路夠狠啊。
由于牽涉朝廷官員,有關部門開了個會,討論半天,還是往上請示為妥。最后,皇帝親自找這個官員談了話,說你別哭,知道你冤,朕今天主要同你談“蠢”。一個術士,就這點路數,放到江湖上,他能嚇住誰?他就把你嚇住了!你這素質,丟朝廷的臉!皇帝很不開心。
接下來這個案子就辦得很快了。這個大師立刻被有關部門杖死;考慮到這個官員的家族背景和政治影響,朝廷將其貶到外地去了,正式發文說是“因故調整”。因為真相太丟人了。
編輯/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