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萌萌 王云婷
【摘 要】 1932年中國東北地區被日本占領,建立了偽滿洲國傀儡政權,開始了長達14年的“偽滿洲國”時代。傅振倫曾云;“不變易其俗者,因勢利導而不拂其性也。蓋唯有深知民俗,而善利用,則政無不舉,民無不治者。民俗之關乎治道又如此!西人殖民海外,必先研究其民族之地理,歷史,人類學,人種學,尤其民俗學,殆不無深意焉!”日本方面深諳其道,對東北采取了朝鮮半島,臺灣等殖民地,截然不同的全方面的統治方式。本文以日本民俗學與中國東北地區的必然聯系入手,調查日本民俗學者在東北地區的研究成果,并分析日本民俗學者在東北研究的意圖。無論如何粉飾太平,其文化研究仍服務其殖民統治。
【關鍵詞】 日本民俗學 偽滿洲國 東北民俗
一 日本民俗學者與中國東北地區的必然聯系
在探討日本民俗學者與中國東北的必然聯系之前,首先要考慮的是其與中國民俗學之間的聯系。在中日戰爭之前,中國民俗學的發展大致可分為三個時期。即北京大學以周作人、江紹原為代表時期、廣州中山大學以何思敬為代表時期和鐘敬文為代表的杭州時期,都與日本民俗學會有過直接或間接地交流。但是隨著中日戰爭的爆發,兩國之間的學術交流雖間斷,但仍有很多民俗學者與中國保持著密切聯系,民眾之間交流未曾間斷。他們化身為軍人、記者、調查員、教師和學者等等,展開了多種多樣的活動。在《民間傳承》,《旅行與傳說》中均有體現。從1928年到1944年,以《旅行與傳說》為例,有關中國方面的記載(封面,新刊解說,后記均包含)1939年開始急速增長,達到每年數十本之多,到1943年停刊之前已超20本。
而作為日本民俗學的代表人物柳田國男,早在1925年5月的《青年與學問》上,就曾說過“日本人能以自己的母語感覺直接學習本國遙遠的過去,對此我們不但應感到十二分的幸福,還有義務將此喜悅分享給我們的鄰國。支那現今也仍舊是知識的一大寶庫,一旦大門敞開,世界都將會收益。但他們遺失了自己的鑰匙,又或者其鑰匙生滿鐵銹。直到最近,才有人有所覺察,重新開始直接向民間尋求史書之外的資料。”而東北,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豐富的物產資源,“九一八”事變之后,不幸的淪為日本長期殖民地。也因此,成為日本民俗學者對其民俗研究的首批“開發田”。
在政府方面,1936年偽滿國文部禮教司編輯出版了《滿洲國禮儀調查匯編》,分為“一般生活狀況”“婚姻禮俗”“喪葬禮俗”“民間信仰”“鄉村中祝祭狀況及事例”“俗謠俚語”“興安省禮俗”等七章,連序在內共八十九頁,從多方面詳細記錄了“偽滿洲國”時期,東北滿蒙等各個民族的民俗習慣。在民間學者方面,大間知篤三在滿洲生活七余年,在其《大間知篤三著作集》第六卷詳細收錄了與滿洲民俗相關的文章。例如,在其向國民思想研究所提交的《日本家族制度的研究》中,將在滿洲時所見所感,融入其中。岡川榮藏和守隨一對滿洲農村,采取了與日本民俗研究不同的農村經濟調查法,進行研究。井岡大輔撰寫的《滿洲歲時考》中主要從滿洲節日考和滿洲民間信仰方面,事無巨細的記載了滿洲的風土人情。
二 日本民俗學者在東北地區的研究成果
井岡大輔在《滿洲歲時考》中,曾提到其研究滿洲民俗的目的。“對滿洲民俗的理解掌握,利于更好的構成日本歲時風俗的世界。”
對于井岡大輔在滿洲時期東北民俗的研究,我將其大致分為三個部分。分別為對滿洲民間信仰,滿洲節日習俗,滿洲民間藝術。例如:在對滿洲民間信仰中的門神的記錄時,發出了是否與日本追儺之間的有關的感嘆。對中國桃樹與日本松櫻的寓意進行類比,表示其均具有平安無事,天賜福德之意。在關于龍的記錄時,除日本外,對印度和希臘神話也進行了橫向比較。但論及對龍的長壽神通之威力,通行天地之神力的尊崇,井岡大輔仍認為中國當屬第一。在第二部分,對滿洲節日習俗方面,他認為滿洲正月極具本國特色,是歷史、習慣、嗜好、人情、風俗、節日活動等特殊并且率直體現的時刻。因此,對于這一時間段的研究,他認為最具效果。因此,對滿洲春節與元宵節著重研究。另外按照時間順序,對滿洲時期中國與日本的節日習俗進行了詳細對比。我們發現中日節日在稱呼上大致類似,日本節日稱呼略文雅,一向符合日本“靜雅清致”的特點。在節日內容上,以祭祀為例,中日均選取本國尊崇神靈進行祭拜。中國祭拜對象多為古代民族英雄,如關羽,岳飛等。日本方面,以祭拜近代戰爭中表現突出之人居多。(靖國神社)第三部分,滿洲民間藝術方面,著重分為為剪紙考與葫蘆考。剪紙考中以八仙為重點,從每位仙人形象,手持物(八寶)等方面進行記述闡述。葫蘆考中以種類,獨特風格,應用,葫蘆字句,《詩經》中出現的葫蘆詩等幾個方面進行闡述。
日本民俗學會理事大間知篤三,對“滿洲時期”東北地區民俗研究時,將側重點放在了民族特異性上。他在滿洲生活七余年,通過田野調查的方法,實地走訪了東北各處。研究作品收錄于《大間知篤三著作集》(第六卷),《民間傳承》各號。他按照民族劃分,對漢族的記載,例如《土地神覺書》,《春日娘娘》,《漢族巫素描》等文章刊登于《建國大學研究月報》,《滿洲日報》,《滿洲日日新聞》。滿洲主要的調查地為黑河省璦琿縣大五家子屯和吉林省永吉縣大藍旗屯兩處。他多次走訪其處,對各氏族族譜,來歷,傳統的祭神祭天儀式,冠喪葬祭,傳說等進行調查。發現黑河省璦琿縣除傳統的祭天儀式和滿語外,基本漢化。對此,大間知篤三一面驚訝于漢化速度之快,一面明白日本對滿洲民俗研究的重要性以及對中國文化侵略的必要性。而后又將滿族細化成女真,錫伯,索倫等部。發表了「テニへ印象記」,1944年登載于《藝文》。此外,他對達斡爾族的研究十分細致,按庫木屯(黑龍江塔哈庫木)和南屯(興安北)地區劃分,對敖包祭進行了記載,但并未發表于任何刊物上。
三 日本民俗學者在東北研究的意圖
英國班恩認為:“激起民俗學者注意的,不是耕具的形勢,而是耕者始耕所行的禮式;不是網罟或魚叉的制作,而是漁人在海上時所守的‘大不;不是橋梁或住屋的建筑式;而是造橋造屋時所行的祭禮以及使用者之社會生活。而對于民俗研究,意義正是如此。以滿族為例,在與漢族聚居的過程中,歷經了“同化”“死滅”“離散”的一系列過程。日本高舉
“救世主”的大旗,欲保護各民族特有文化,搖醒愚昧的“支那人”。太田陸郎就中日戰爭,發表過“戰爭是將中國民眾從國民黨的壓迫下解救出來的幸事”。同理,將“中國民眾”置換為“少數民族”,將“國民黨”置換為“漢民族”。也就可以明白日本方面不懈于研究東北民俗,正是與將戰爭與殖民地支配正當化相同的文化理論構造。這顯然不是滿洲各民族的幸運。“搖醒各民族,攜手走入大東亞共榮圈”后,各民族的命運又該如何?就算拋開政治元素,不也是重復經歷“同化”“死滅”“離散”這一過程嗎?
偽滿時期的民俗研究者小寺融吉曾說“就居住在東京的日本人,朝鮮人,中國人一眼就能辨別。朝鮮有朝鮮獨特的山河,滿洲有滿洲獨特的天地,而日本的自然包含三者叫做東洋情調。(略)擁有東洋人意識是十分必要的。去滿洲或朝鮮,絕不是去外國,是去向遠房親人居住的山邊村落”。在戰爭時期,多數民俗學者來到了東北,除了地理原因,他們發現漢民族比起其他少數民族,具有民族警覺性。從大間知對漢民族的調查來看,基本集中于新京周邊地區,是斷片式的記載。在《滿洲日日新聞》中記載,大間知在建國大學任職期間,與黃道淵走訪金家溝時,漢族村民十分警戒,多次無功而返。因此,大間知將著重點放在了對東北少數民族的宗教儀式,信仰方面的研究。將漢族與少數民族加以引導性區分,以氏神崇拜為例,日本氏神具有全體性與絕對性,而漢族土地神并不是生活的核心,雜多的宗教崇拜并存。而滿族等少數民族,雖按部落劃分,但神靈具有絕對權威性。這點與日本氏神不謀而合,因此,在以東北少數民族民俗為入手點,逐步蠶食東北漢族乃至滿洲文化。在此過程中,不斷強調日本氏神是“萬邦無比的國體”的再現,向滿洲推行日本氏神信仰。進而將滿洲諸民族信仰相統合,創設神社,用來確立氏神信仰的超越地位。
如上文化統治手段,亦是偽滿時期支撐日本民俗學者民族研究的信念與條件。以大間知為例,雖強調滿洲民俗學的優異地位,在文化形式上與直接宣傳日本民俗信仰有所不同,但依舊具有日本人的優越性,在進行田野調查時,也借助政府幫助,頗帶政治意味。由此可見,上文所訴,日本方面對東北民俗的研究是“將少數民族從漢族的壓迫下解救出來。”值得深思。完整說來,是將少數民族從漢族的壓迫下解救出來后,用來確立日本大和民族的優越地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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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大間知篤三『大間知篤三著作集第六巻』、株式會社未來社、1982,02,15
作者簡介:王萌萌(1995年-),女,漢,遼寧沈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
王云婷(1995年-),女,漢,山東濟寧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