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里書外

莊蘊寧

大圣：

見字如晤。

聞你已助唐三藏取得真經，被封了“斗戰勝佛”的名號。請原諒我的無禮，在這里仍固執地喊你一聲“大圣”。

那年靈猴出世，自號“齊天”，天庭上下無不驚異。習技藝，取神針，終不滿一個小小弼馬溫職位，大鬧天宮。好一個意氣風發的模樣！然而卻未逃出那如來的掌心，被壓在五行山下。雨雪風霜摧不滅你胸中志向。你第一次模糊地悟得了什么，不同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般清晰深刻的道理，你只知要強，要勝。

唐三藏初來乍到，你認為他只是個沒有什么才能的和尚，不過且陪他走這么一遭，會會那如來老兒口中的九九八十一難。豬悟能、沙悟凈的加入，對你而言不過是多了個呆子和傻子。你罵唐三藏不知變通，笑豬悟能和沙悟凈太過無能。罵過、笑過，整整八十一難卻一次次讓你認識到他們存在的意義。在你一個筋斗就能到達的路程中，師徒四人的情誼越來越深。“無甚能才、不知變通”的和尚，更是早已得到你的認可。即便不愿承認這個事實， “師父”二字也在你心中根深蒂固。你初嘗情誼之味，甘之如飴。

肉體凡胎終不敵你火眼金睛。誤解與失望在情誼的襯托下顯得愈發苦澀。他只道你屢教不改，心性殘忍暴戾，卻不知這一路你為他擔負了多少。昔日威名盡被沖淡，你的棱角早就被磨平了不少。只因你曾有罪業，他便當你這般不堪。三喚三拜，叩斷了情誼，從此似再無瓜葛。

藕斷絲連實屬必然。誤會化解，你們團結得更加緊密。至此你仍不懂極深的道理，卻隱隱覺察了佛祖的用意。

這一路，你真正走過了。修成正果再回頭看，九九八十一難，你付之一笑。是放下，亦是不舍。你明白，西游所得，莫過于不貪近，不懼遠。

這封信卻終究寫不進你眼里。書里書外，騰云駕霧，馭電馳風，來不及你我相逢。

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