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時期工匠的地位演變及其內涵精神

盧雨欣 杜游

摘 要：晚明時期，傳統手工業的發展使工匠地位得到提升，而受到實學的影響，社會上開始盛行追求真實與自由的思潮，大量的讀書人開始嘗試走出經學的束縛，開始轉向實用性科學技術的研究。這時，文人的設計思想和匠人的工藝技術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融合，這也間接影響了當時的社會風氣。而在這之后，這種風氣不斷蔓延，形成了以“工匠精神”為核心的社會理念。

關鍵詞：工匠精神;工匠地位;社會風氣;價值

工匠的地位隨著朝代的更迭而起起伏伏，但與之地位關系最為密切的主要因素有社會結構、社會制度、經濟發展、文化體系等。社會結構的分層導致社會利益的分配不均，社會制度的變革也影響了社會文化認知，從而引發了一些行業的興衰。縱觀社會歷史發展，封建朝代的社會結構一般呈三角狀態，①處于頂尖地位的主要是皇室與官僚，其余人則主要依附于他們，才能進而得到發展，而其中工匠的地位尤其低下。古人固有的思維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所以對于依靠手工技藝養活自己的工匠，他們的態度是嗤之以鼻的。當傳統手工業的發展到明代中后期時，工匠的技藝水平也已經遠遠高于之前。這一方面是因為社會經驗的積累，另一方面也要歸功于經濟制度與社會制度的變革。不同時代的領導者對于工匠這個群體所持有的看法是不一樣的，這也就導致了工匠制度的不一致，從而影響著工匠的社會地位。

“技者，道也。”一個技藝精湛的工匠所塑造的作品，甚至可以從精神層面上感染大眾，而有些士大夫也會因為極為欣賞他們的作品，自發地將他們的技藝宣揚到一種“道”的境界，以吸引普羅大眾去接受并且追捧這些工匠和他的作品。

從明代中期以后，由于工匠制度的松弛與市民文化的興起，這種輕視工匠的觀念也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改變。再加之明代時期，王陽明提出了“知行合一”的思想，為文人士大夫參與社會的實踐活動提供了理論支撐，使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逐漸開始涉足匠人們的設計領域。漸漸地，這種風氣成了一種時尚。當文人開始接觸工匠之事，了解到其中的樂趣之后，就會改變對工匠的固有思維，進而更深入地去學習和了解工匠和這門技藝，因此工匠精神在明代也就蔚然成風。

如晚明時期盛行的一種社會風氣，鼓勵文人仕官參與茶壺的制作，不僅要在壺身上鐫刻文人墨筆，還要將文人仕官的名字與陶工的名字并列刻在一起，然后再進行工藝品的燒制。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的瓷器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晚明時期，瓷器生產空前繁榮，景德鎮窯瓷名滿天下。這一舉動不但反映了當時陶工的地位與文人是同等重要的，也標志著傳統的等級觀念得到了進一步的突破。工匠制度的松弛也就意味著官營手工業的終結，使得手工業的主體——匠人，得到了更多的社會關注度。在這種現象的推動之下，不僅僅是在文人這一群體，甚至整個社會群體，都提高了對工匠這個群體的社會認可度，工匠的地位也得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而隨著明代的社會歷史發展變遷，一種新的現象也應運而生，那就是文人與匠人的合作。文人作為知識的基本載體，不但具備豐富的文化知識，還具有巧妙的設計思想，而匠人則提供了精湛的工藝技巧和豐富的操作經驗。雖然文人與工匠之間的隔閡逐漸縮小，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兩者之間毫無差異。文人受過知識教育，且在氣質上還是保持著一貫的“清雅”風氣，所以還是較為注重審美性，寄情于物就是顯著的一個特征。而匠人則普遍沒有接受過知識教育，只求將自己技藝藏于其中，這也導致他們的工作循規蹈矩，只能制作出僅僅用于使用，而不具備審美價值的工藝品，這也就是“匠氣”②一詞的由來和出處。因此，從長遠來看，文人和匠人的合作，可以說是雙贏的。文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工藝品，匠人使自己的作品得到了升華。

永樂年間，無錫有一位石刻技藝精湛的石匠，名為陸祥，他出生于一個石匠世家，受家族文化的影響，繼承了父輩的家業，傳承了家族的手藝。由于技藝精湛，他還受詔入京，參與了多項皇家建筑的設計與建造。也因為這個，他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石匠進入官僚階層，當上了工部侍郎，一路高升。在當時的社會環境看來，一個人能夠由工匠順利邁入仕途是難以想象的。其主要原因還是當時的時代背景，急需技術人才來建造皇都，因而給匠人階層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使得匠人中的技藝佼佼者能脫穎而出，得到脫籍入仕的機會。而同樣也抓住了這個機會的另一佼佼者就是明代工匠徐杲，他在嘉靖年間參加了北京前三殿和西苑永壽宮的重建，憑借著高超精湛的技藝，得到了明世宗的賞識，直接被授予了工部尚書的職位。任何美輪美奐的工藝品，大到富麗堂皇的藝術建筑，小到家庭常用的小物件，無一不是出自工匠們巧妙的手，無一不是他們挖空心思所創造出來的。而當一個擁有極高文化素養，同時還具備精湛的工藝技術的匠人出現時，他的作品受到推崇就是必然的了。

在歷史長河的變化當中，隨著社會制度、經濟制度、文化體系的變革，工匠精神的內涵也就有所不同。首先，它的內涵要做到精益求精，不滿足于“過得去”，凡事要多較真、多揣摩、多研究，要追求技藝的精湛和產品的精致細密程度;做產品的過程就是要不斷地挑戰自我，最終目標就是要打造本行業最頂尖的產品。其次，匠人要有嚴謹專注的態度，做事要扎扎實實，細致周到。當今的社會是浮躁的，浮躁的訴求與完美的作品的差距太大，唯有抱著一顆不愿將就的本心，用專注的態度與嫻熟的技術，方可成就好的作品。專注如一、執著堅定，不斷地提升產品質量和服務。真正的工匠在專業領域上絕對不會停止追求進步，無論是設計、生產流程還是技藝，都會不斷地完善，不放過每一個小細節，做到善始善終。最后，匠人要做到敬業。一是對這個行業的尊敬，對這個行業當中的佼佼者、先鋒開辟者也得抱有一顆尊敬之心;二是對自己的每一份工作一絲不茍，認真嚴謹;三是對師傅尊敬，一般的技藝都是靠師徒相授，這就使得尊師重道成為敬業當中很重要的一點。不同歷史時期的工匠精神所蘊含的價值，會隨著這個時代階段性特征的改變而有所改變。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工匠精神的存在不僅體現了人們對作品的重視程度，還反映了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執著追求。

工匠精神是在人類發展歷史過程中沉淀下來的傳統文化，它來自對每一個作品細節的打磨與雕琢，是基于極致和完美的一種欲望。“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我國強調工匠精神，其實也就是在強調細節的重要性，就是要以最嚴謹的態度來對待每一件最簡單最不起眼的小事。“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

注釋：①中國封建社會的社會結構特點是采用高度中央集權的封建君主專制制度。

②工匠習氣，謂創作缺乏藝術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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