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

湖南/西 界[土家族]

【海棠花

春天大手大腳，不顧我的心臟

像海盜一樣，闖進我的心窩

我愿意接受一言不發的蒼茫

此時，我該不該尖叫

向上帝報告這場紅色的雪

我知道，我眼前的小精靈

來自勇者撕裂的冬天

我沒必要說出，從冰冷中蘇醒

是多么艱難，而又別無選擇

向我走來的，是激情四射的贏家

邀請我順著花的翅膀回家

能打開一條河流的蕩漾

蜜蜂緊盯花蕊，一字一句地

朗誦海棠花最甜蜜的部位

風的匕首，斬落幾片花的羽毛

生命無常啊，我背過身去

海棠花已向春天寫好辭呈

用的仍然是一個動詞

【看花

在陽光明媚的大地，風鼓勵我

默默地打開語言的匣子

與年輕的色彩談情，不說愛

詞語老態龍鐘，而又語無倫次

在最外層的花瓣處

陽光正在對接生命

腳印的雕花，硬生生地印出來

像寫不完的悼詞

在花瓣與花蕊之間

我們談論到了生死

我知道，死對我來說為時尚早

生對花來說是奢侈

沒有多少時間用來揮霍

我情愿寬恕，搖搖晃晃的火焰

從春天出發，至今未返回來

我從紅燈的身體里，一路狂飆

不經意間有了菩薩的善意

【花朵之間

在花朵之間，一定有瘋了的姑娘

站于枝頭，像走失多年的抒情

風晃動了一下，她就揮手

指認天空，沒有中意的駿馬

順著一道閃電的方向，一定有

我的孩子，兄弟姐妹

盛開的坦蕩，對我的目光毫無戒備

就大紅于天下

你我在花朵之間

花朵在你我之間

相互毫無猜忌，就將勾心斗角流放天外

有段陽光生長在我的體內

但現實讓我忘記了向天空坦白

我是愛花的，在花朵之間

只有我愿意扒開周邊的雜草

吝嗇鬼活在花蕊里

不愿意借一道陽光

修正陰影

【修行

從花苞里打開一盞燈

我看清自己的影子

黑色的部分正在陽光中發芽

穿著春天的小姑娘，笑容燦爛

勾畫著詞不達意的草木

我來此地，不是為看花而看花

而是為尋找命犯桃花的解藥

善緣窮困潦倒，購買不起

一本像樣的經書

一朵花，一座寺廟

住著孤獨之外的和尚

成群結隊的信徒，宛如磅礴的

瀑布，看樣子，要醉

我坐在寺廟的門檻上誦經

每一朵花的盛開

都是女人的一生

男人的修行

如果能逃出此劫

我情愿將所有菩薩，還給人間

【桃花盛開——給蘆葦岸

在花叢中漫步

腐葉從未獲得尊重

轟轟烈烈的大紫大紅

無需憑借綠葉的支架

即使只剩下一根瘦弱的骨頭

也能找準枝頭，準時盛開

走在路上，即使

掌聲失語，色彩失顏

也不和雜草混在一起

“爛都要爛在泥土里！”

為什么能從僵硬的季節里突圍

一點一點，透過一絲一絲縫隙

窺探陌生而又熟悉的人間

一些色彩，被風嚼碎了，亂飛

坦然，從容，仍沒有恐懼

每一棵野草的枯萎

死于內心的幽暗

桃花盛開，活于菩薩心腸

【空白地帶

我能感覺到一瓣一瓣打開的

孤獨已爬上樹梢

亮出殺手锏

我站在花與女人之間

尋找春風的頭骨

和靈魂深處的火焰

我的孤獨來自于鮮花盛開

鮮花的孤獨來自于哪里

如果不是腳印踩硬泥土的憂傷

我不會懷恨在心

我選擇空白地帶留下來

凝視女人眼里的天空，接受

海棠花的詢問與撫摸

“喂，小子，你這么高調地

站著，是要做顆釘子嗎？”

老人和枯草坐在一起

偷聽花朵與綠葉的蜜語

放任香火放緩腳步

良辰美景裸露在陽光下

那么多攝像頭

裝模作樣地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