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我說過多少顛三倒四的話

張麗鈞

一天，兒子突然對我說：“媽媽，你跟我說的好多話，聽起來都是自相矛盾的。”我愣了一下。好好想一想，為你，我究竟說過多少自相矛盾的話。

我說：“你要多吃一些啊！”我又說：“你可別吃得太多啊！”總希望讓你吃遍世上珍饈，又擔心你不懂得節制，吃壞了身形吃壞了胃。出差的時候，習慣帶一些當地小吃回來，哪怕你在萬里之外，哪怕你半年之后才能回家，也要放在冰箱里，等你回來吃；而當你父親不斷地往你碗里放紅燒肉時，我竟會搶過來一些，埋怨道：“別給他那么多！”

我說：“你要快點走啊，千萬別遲到！”我又說：“別走太快，路上注意安全！”希望你永遠不是那個在安靜的教室外面囁嚅著喊“報告”的孩子，希望你無論與誰相約都永遠先一步到達。但是，一旦你從我的視野消失，我就開始用種種可怕的虛擬場景嚇唬自己，擔心你遇到不長眼的司機亂開車，擔心你只顧埋頭趕路沒注意到前面的一道溝坎。我派自己的心追蹤你，告訴你：“孩子，別急，慢慢走。”

我說：“你一定要做完了各科作業再睡！”我又說：“別熬得太晚，早點休息吧。”我多么怕你把學習當成兒戲，我多么怕你成為一個不爭氣的孩子啊！面對“抄寫課文8遍”這樣的“腦殘作業”，我想說：“別做了！”但話到嘴邊變成了“抄8遍就抄8遍吧”這樣沒心肝的話。我好害怕你在抗議中滋生出對知識的輕慢與不恭，所以，我寧愿選擇暫時站在謬誤的一邊，看你平靜地完成一份份“腦殘作業”。在大考將至的日子里，你埋頭題海，懂事地克扣自己的睡眠。你知道嗎？當我說“孩子，睡吧”時，我心里卻盼著你回答“媽媽，我再學一會兒”。

我說：“衣服嘛，沒必要太講究，能遮羞避寒就可以了。”我又說：“買衣服別將就，好衣服能帶來好心情。”我讀大三那年，曾被一條掛在宣化人民商場的天價咖啡色褲子折磨得寢食不安，我好怕那樣的不安也會來折磨你。我說：“沒出息的人才會甘當衣服的奴隸。”可是，當我看到你撿大哥哥的舊衣服穿也歡天喜地時，又忍不住為你委屈起來。當你在異地求學時，我囑咐你要學會逛服裝店，為自己挑幾件像樣的應季服裝。不料，你竟學著我的腔調說：“沒出息的人才會甘當衣服的奴隸。”

不曾被矛盾重重的想法折磨過的心，不是母親的心。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會昧，才會惑，才會顛三倒四，才會出爾反爾。孩子，你可知道，當你走得太快，我祈盼著用愛截住你；當你走得太慢，我又祈盼著用愛驅趕你。所以，無論我說過多少自相矛盾的話，無論這些話讓你覺得多么無所適從，我都希望你懂得我說這些話的出發點與歸宿，那就是——為你好。

（王世全摘自《跟著名家學閱讀》江蘇教育出版社）

【素材運用】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于是“左顧右慮”成了他們的代名詞。我們時常覺得父母嘮叨，卻不知那嘮叨是父母一寸又一寸的心。時刻縈繞在耳邊的是老母親的關照，無論我們飛得多遠，總有一根無形的線牽拉著我們。我想：“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抱在懷里怕碰了”——大抵說的就是這樣的愛吧。

【適用話題】母愛；愛的動機 ；自相矛盾；體會；感受

（特約教師 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