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俊俊,羅艷艷,張瑞芹
人口老齡化的持續加劇引起了越來越多研究者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關注。其中,抑郁和焦慮是目前我國社區老年人中常見的心理健康問題,嚴重影響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質量[1]。國內外研究表明,存在抑郁或焦慮問題的個體通常與其情緒調節不適應有關,特別是與認知情緒調節策略選擇不當有關[2-3]。認知情緒調節是指個體為適應內外環境的要求和有關的情緒困擾而做出的認知上的努力,可分為適應性認知情緒調節策略和非適應性認知情緒調節策略[4]。不同情緒調節策略的選擇導致不同心理健康結局,有研究表明越多運用災難化、沉思等非適應性情緒調節策略的青少年,抑郁、焦慮情緒的檢出率越高;而越多運用積極重新評價等適應性情緒調節策略越可減少其負性情緒體驗[5-6]。社會情緒選擇理論指出,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經驗與認知能力不斷提高,老年人比青少年更善于運用有效的情緒調節方式[7]。目前關于認知情緒調節策略的研究大多集中在青少年人群,那么,認知情緒調節策略在老年人負性情緒中起到怎樣的作用?認知情緒調節策略對老年人抑郁、焦慮情緒是否有同樣的影響?以此為切入點,本研究試圖探討我國老年人抑郁、焦慮情緒與認知情緒調節策略的關系,以期為我國社區老年人的負性情緒干預提供豐富的理論依據。
1.1 研究對象 于2018 年3—4 月在新鄉市牧野區、紅旗區采用方便抽樣法選取老年人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1)年齡≥60 周歲;(2)口齒清楚,聽力正常,能正確理解和作答問卷;(3)本人愿意參加本研究,并簽署知情同意書。排除標準:(1)本地居住時間<6 個月;(2)存在嚴重的軀體疾病,不能配合調查者。共發放問卷550 份(根據樣本量粗略估計法,樣本量取變量數的5~10 倍,并考慮到15%樣本流失率,樣本量230~460可滿足本研究需求),收回問卷550份,剔除回答項殘缺、不同題目答案無差異、選項答案與要求明顯不符等不合格問卷36 份,最終得到有效問卷514 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93.5%。
1.2 調查方法 由經過統一培訓的調查員進行現場調查,給予老年人充分解釋,取得老年人的理解和配合,并現場發放小禮品。調查員對社區老年人進行面對面問答式問卷調查,答案由調查員填寫。
1.2.1 一般情況調查表 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患慢性病種數、原從事職業、好朋友數量、與家人關系、月均收入、身體健康情況等基本情況。
1.2.2 簡版老年抑郁量表(Geriatric Depression Scale-15,GDS-15) GDS-15 是在標準版老年抑郁量表(Geriatric Depression Scale,GDS)的基礎上設計而來,由于其簡潔性和易操作性,更適合在老年人群中應用。唐丹[8]研究結果顯示GDS-15 具有較好的信度和區分效度,適合應用于我國社區老年人的抑郁癥狀測量。該量表共有15 道題目,被調查者選擇“是”或“否”作答,“是”計為“1”分,“否”計為“0”分,總分為15 分。0~5 分為正常,≥6 分表示有抑郁情緒,分數越高表明抑郁癥狀越嚴重。該量表Cronbach's α 為0.79,1 周重測信度為0.73。
1.2.3 廣泛性焦慮量表(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7,GAD-7) GAD-7 主要用于篩查廣泛性焦慮癥狀及評估焦慮的嚴重程度。國內有研究表明,GAD-7 在我國人群中同樣具有較高的信度和效度[9]。該量表共有7 個條目,采取0(完全不會)~3(幾乎每天)4 級計分,總分為21 分。≥10分表示有焦慮情緒,得分越高,焦慮水平越嚴重。該量表Cronbach's α 為0.93。
1.2.4 認知情緒調節問卷(Cognitive Emotion Regulation Questionnaire,CERQ) CERQ 用于評估個體經歷負性生活事件后所選用的不同認知情緒調節策略。有學者推出CERQ 18個題目的簡版,并證明其具有良好的信效度[10]。問卷共有18 個條目,9 個維度,分別是自責、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接受、自我安慰、重新關注計劃、積極重新關注、積極重新評價,前4 個維度為非適應性情緒調節策略,后5 個維度為適應性情緒調節策略。采用1(從不)~5(總是)5 級評分,得分越高代表個體在面對負性事件時越常運用該維度代表的策略。除了自責維度Cronbach's α 為0.67,其余維度Cronbach's α 為0.73~0.81。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EpiData 3.1 軟件錄入數據,采用SPSS 22.0 統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呈正態分布計量資料以(±s)表示;計數資料以相對數表示;呈非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中位數(四分位數間距)〔M(QR)〕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 U 檢驗,多組間比較采用Kruskal-Wallis H 檢驗;抑郁、焦慮與各認知情緒調節策略間的相關性采用Spearman 秩相關進行分析;采用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抑郁、焦慮的影響因素。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不同特征社區老年人抑郁、焦慮得分比較 514 例社區老年人年齡60~90 歲,平均(68.5± 7.3)歲;男251 例(48.8%),女363 例(51.2%)。社區老年人抑郁者136 例(26.4%),焦慮者51 例(9.9%)。不同性別社區老年人抑郁得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不同年齡、受教育程度、患慢性病種數、原從事職業、好朋友數量、與家人關系、月均收入、身體健康情況不同社區老年人抑郁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不同原從事職業、好朋友數量社區老年人焦慮得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不同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患慢性病種數、與家人關系、月均收入、身體健康情況社區老年人焦慮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1 不同特征社區老年人抑郁得分比較〔M(QR),分〕Table 1 Comparison of depression scores among community-dwelling elderly people by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表2 不同特征社區老年人焦慮得分比較〔M(QR),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anxiety scores in community-dwelling elderly people by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2.2 社區老年人抑郁、焦慮情緒與認知情緒調節策略的相關性 自責、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接收、自我安慰、重新關注計劃、積極重新關注、積極重新評價維度得分分別為(4.66±1.72)、(5.01±2.08)、(4.31±1.93)、(4.32±1.79)、(6.40±1.88)、(5.58±1.95)、(6.32±2.16)、(5.47±1.95)、(6.25±1.87)分。相關分析結果表明:抑郁得分與自責、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呈正相關(rs值分別為0.11、0.24、0.26、0.21,P<0.05),與接收、自我安慰、重新關注計劃、積極重新關注、積極重新評價呈負相關(rs值分別為-0.13、 -0.13、-0.17、-0.11、-0.19,P<0.05);焦慮得分與自責、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呈正相關(rs值分別為0.07、0.28、0.33、0.23,P<0.05),與接受、自我安慰、重新關注計劃、積極重新關注、積極重新評價呈負相關(rs值分別為-0.10、-0.08、-0.12、 -0.05、-0.12,P<0.05)。
2.3 社區老年人抑郁、焦慮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 分別以抑郁得分、焦慮得分為因變量(賦值:以實際值納入),選擇獨立樣本非參數檢驗和Spearman 秩相關分析中結果具有統計學意義的因素為自變量,進行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α入=0.05,α出=0.10),自變量賦值情況見表3。結果顯示:年齡、受教育程度、患慢性病種數、好朋友數量、與家人關系、身體健康狀況及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自我安慰、積極重新評價的調節策略是社區老年人抑郁的影響因素(P<0.05,見表4);年齡、患慢性病種數、與家人關系、月均收入及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積極重新評價的調節策略是社區老年人焦慮的影響因素(P<0.05,見表5)。
3.1 社區老年人抑郁、焦慮現狀 本調查結果顯示,社區老年人抑郁、焦慮情緒檢出率分別為26.5%和9.9%。抑郁情緒的檢出率低于遼寧省的33.1%[11],略高于廣州市的23.5%[12]。焦慮情緒檢出率高于文獻中報告的調查結果(4.4%~7.4%)[13-14]。造成這些差異的原因可能是樣本量、選擇研究工具及地域文化的差異。隨著生理功能下降和社會角色的轉變,負性生活事件的發生可引發老年人抑郁、焦慮等負性情緒的產生。長期處于負性情緒會嚴重影響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質量,甚至可增加老年人自虐/自殺帶來的死亡風險,給其親人和社會造成嚴重的經濟負擔。分析老年人抑郁、焦慮的重要影響因素,以制定針對性的預防干預措施,對實現健康老齡化意義重大。

表3 老年人抑郁、焦慮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自變量賦值Table 3 Assignments for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depression and anxiety in the elderly in the community analyzed with stepwise linear regression
3.2 社區老年人抑郁、焦慮的人口學影響因素分析 本研究結果表明,與家人關系好和好朋友數量多是社區老年人抑郁的保護性因素,與家人關系好是社區老年人焦慮的保護性因素。從家庭和朋友得到的支持越多,老年人越少體驗抑郁、焦慮情緒,原因可能是老年人有更好的人際關系,在與他人愉悅交往過程中感受到更多幸福感,擁有更健康的心理狀態[15-16]。慢性病是社區老年人抑郁、焦慮的危險因素,患有慢性病的老年人長期遭受疼痛折磨,長期服藥帶來的副作用和較重的經濟負擔使這部分老年人更容易出現心理問題[17]。此外,受教育程度高的社區老年人有更低的抑郁情緒,經濟收入好、自評身體健康的社區老年人具有更低的焦慮情緒,原因可能是這部分老年人容易獲得更多的客觀社會支持,具有更穩定的情緒水平[18]。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顯示60~69歲社區老年人具有更高的負性情緒水平,而陳玉明等[19]認為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大多生理功能減退,患慢性病風險增加,更容易產生心理問題。分析原因可能為:低齡老年人剛從崗位上退休,很有可能因社會角色的突然轉換而產生離退綜合征,更容易出現孤獨、抑郁、焦慮等負性情緒。
3.3 社區老年人認知情緒調節策略對抑郁、焦慮的影響 認知情緒調節也叫作認知應對,是指個體在處理來自內部或外部的、超出自身資源負擔的生活事件時做出的認知上的努力,是情緒調節的重要組成部分。情緒調節能力的高低影響個體在適應具體情景中選擇不同的情緒調節策略[20]。非適應性情緒調節策略的選擇會阻礙個體社會適應能力和交往能力,導致負性情緒產生,損害心理健康[21];而選擇適應性認知情緒調節策略有助于個體正確面對生活負性事件,積極主動調節情緒,增加心理彈性[22],更有利于其身心健康。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老年人認知情緒調節策略得分與抑郁、焦慮得分密切相關。適應性策略維度得分越高,抑郁、焦慮得分越低;而非適應性策略維度得分越高,抑郁、焦慮得分越高。研究結果表明:使用接受、積極重新評價等適應性策略的頻率越高,老年人越少體驗抑郁、焦慮負性情緒;而使用沉思、災難化等非適應策略的頻率越高,老年人越容易發生抑郁和焦慮負性情緒,本研究結果與國內外文獻報道一致[23-24]。

表4 社區老年人抑郁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Table 4 Stepwise 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depression in the elderly in the community

表5 社區老年人焦慮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Table 5 Stepwise 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nxiety in the elderly in the community
回歸分析結果表明: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正向預測負性情緒發生,是抑郁和焦慮共同的危險因素。沉思和災難化是被普遍證實的非適應性調節策略[25],前者指個體對負性生活事件過分關注并過于強化其恐懼性的想法,后者是指個體在負性事件發生后仍沉溺于思考事件發生時的想法和感受。有研究表明,這兩種情緒調節策略是預測負性情緒的穩定指標,可使個體不斷對負性情景進行反芻并擴大消極的暗示,進而引發個體抑郁和焦慮負性情緒[26]。面對負性生活事件,經常把錯誤歸因到別人身上的老年人可能會造成人際關系的緊張,因而經常責備他人的老年人會體驗到更多的負性情緒。積極重新評價負向預測負性情緒的發生,是抑郁和焦慮共同的保護因素。積極重新評價的定義是考慮消極事件在個體發展中具有的積極意義,是一種適用性情緒調節策略。一項針對老年人積極重新評價的文獻回顧中指出,其是老年人面對壓力時常選用的策略,與老年人心理健康密切相關[27]。特別是在患有身體疾病的情況下,積極重新評價可以幫助老年人在消極體驗中找到積極的意義[28]。
綜上所述,認知情緒調節策略與抑郁焦慮情緒密切相關,越多使用沉思、災難化、責備他人非適應性策略,越少使用積極重新評價適應性策略的老年人越有可能產生抑郁焦慮情緒。提示社區工作人員在維護老年人心理健康時,應積極引導老年人使用積極重新評價等適應性策略,幫助老年人減少使用災難化等非適應性策略,可以有效預防和減少老年人抑郁焦慮負性情緒的發生。今后,一方面將選取更多的區(縣),擴大樣本量;另一方面,將對易引起老年人抑郁焦慮的其他一些重要因素更加關注,為提高老年人心理健康提供更多的理論與實踐依據。
作者貢獻:孫俊俊、羅艷艷、張瑞芹負責文章的構思與設計,文章的可行性分析;孫俊俊、張瑞芹進行數據收集;孫俊俊進行數據整理和統計學分析,撰寫論文并參與論文修訂;羅艷艷、張瑞芹參與論文修訂;羅艷艷負責文章的質量監控及審校,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