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出現的一些疑慮（外二首）

王若冰

一個孤獨的影子落到黑夜的懸崖上時

會不會有一朵突如其來的浪花

還要奪走和我一樣只身遠行的燈火

一天的日子即將過完的時候，樹梢上

僅有的一絲遲疑不絕的光暈還能不能

將我堆滿體內的灰塵和陰影打掃干凈

在我遲早都要走完的路盡頭

除了一個燈枯油干的燈臺

還會不會有一棵

我一生都沒有侍弄好的樹木

——最好是柳樹或椿樹

為我早已遠離的春天做伴

為我渴望再延續一點的來生招魂

登麥積山石窟

在佛和菩薩注目下，我一步一步

從低處走向高處。天梯般攀升的棧道

要把我如一只空皮囊般被風吹奏的肉體帶到群山之上

我有些疲憊，也有些繾綣的靈魂卻隔山翹望

繁星璀璨的人間。被我一次又一次寬恕過的前世和今生

如難以遏制的蟲鳴，亦如我歌頌中蓬勃生長的萬物

泥沙俱下，枝葉繁茂，讓我向上的腳步不能自持

從山下到山上，凌空棧道為我指引的是覺悟者覺悟之路

也是我逆風西行，能夠在這座佛陀之山7800 顆星辰指引下

雙手合十，借助一枝香草尋找到蓮花、明月和清風的方向

只是棧道曲折，洞窟幽暗，我堆滿巨石、雜草和塵埃的內心

晦暗如夜。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用這雙日漸粗糙的手

一邊守護菩提樹上被風搖曳的星光，一手還能擁抱

這懷抱燈火與青草，也懷抱碎浪和罪孽的人間呢

午夜的質詢

那么多花開的時候

還有更多的葉子、嫩芽

和隱匿在泥土、叢林里的流水

在打滿補丁的天空下遙望黎明

那么多雨水奔向大地的時候

還有那么多云朵

在空茫與無助中尋找

一棵大樹的枝頭、一雙翅膀的歸途

那么多腳步擁擠在一條看得見金錢

水果和夢幻的路上的時候

有多少人還能追趕上到自己

被繽紛的落花漸漸湮沒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