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速寫的速寫

河北◎雁南飛

工地：腳手架上的兄弟

懷抱之內有藍天。

眉眼之間有山河。

手可摘星辰。華燈初上，你還在鋼鐵叢林里穿梭。

工棚里的夢囈，豪邁地直干云天。我在街道一角，想象你昨晚的一飲而盡。

老人的藥片、妻子的紅圍巾、孩子的巧克力冰淇淋……紗布一樣纏住傷口。你殘缺的手指，敲擊著我長久的仰望。

遠處的山坡，桃花開遍。披一身鄉愁，你在夢里返鄉。老家泥瓦房的墻上，多糊了幾頁關于你的記憶。

身處底層。

人，卻高高在上。

陽光，藍天，一根火腿腸，一瓶白酒，一條工資到賬的短信……哦哦，來得正好。

來得正好，思念有了著落。

來得正好，妥帖了一顆心。

談笑間，一縷香煙繚繞。

命運的喉嚨，吞咽世上的灰塵，吞咽灰塵不動聲色埋葬的艱辛。

你額頭的帽子，為幸福遮陽；你腰上的繩索，把晃悠的生活緊緊系牢。

有人嬌嗔，等一尾魚下鍋。于是，你天天穿梭在命運的云霧之中。

追夢的路上，我們近在咫尺，許多東西卻各自丟在天涯。

你的肋骨，被鋼筋水泥刮傷；

我的仰望，被你的傷痕擦出驚詫！

庭前同樣是花開花落，天上同樣是云卷云舒。兄弟啊，樹陰之下同樣是通往家的方向，我們內心的疼痛是多么不同。

你遙望歸路，我翹首征途。兄弟啊，請聆聽，今天，我只有祝福！

麥田：揮舞鐮刀的少年

講臺外，我一尋百里。

凝固的蒼茫、遼遠、空曠。山腳下，幾間草屋。由遠及近，由上到下，煮沸了蟬鳴和我的牽念。

山野中的麥田，一片流云，一個緩行的暗影……

一簑煙雨，把酒東籬，月光浣溪，雞鳴桑樹巔……

鄉村的寧靜，被突襲的鷓鴣一聲擊破。頭頂的太陽，漸漸溫暖。

世間的灰塵很多。

——孩子，你用滿臉的灰塵，清洗我內心的灰塵。

你低下頭去，凜然揮汗如雨，與這塊太陽烘烤的麥田，構成了一個別開生面的課堂。

你閃亮的鐮刀，收割一年的溫飽和夢想，照亮我對田園真誠而不蹈高的贊美！

在純粹的光明里，也同身處純粹的寧靜一樣，我們一直在尋找方向。孩子，你身上和腳下的泥土，在麥田，讓我和手中的課本一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