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之水

湖南◎劉格

一

遙遠的風終于抵達六月，白晝從六月冉冉出生。我被六月孕育，翅膀蜷縮，如幼蟲般蠢蠢蠕動。

六月之水緩緩流動，填平河床上被石頭壘起的深坑。水草依附船身，日夜與船同行。

六月瀏陽河，春之騷動已入水底沉睡，河面像遠行歸來的長者般滄桑通透，無波無瀾。

二

夜悄悄地落到白鳥的翅膀上，鳥影融化在河面。長沙城北，瀏陽河西，六月的夜，無明月照人，無花間吹笙。

你一次次掠過瀏陽河之水。

停住，或飛翔。

河水湯湯，不知所自，不知所終。風的手排成行，在蘆葦上晃動，如影。

三

一場大雨，在屋檐敲了整晚，敲得心頭微疼。天仍然未明，河堤懷抱著水，相互傾聽對方的沉默。

四

六月，雨如史詩般宏大，仿佛在為這世界卸妝。

五

瘋狂之水。半夜，猛獸頻頻涉水而來，尖利的前爪抓破水面。城區成為澤國。

我的心，如不系之舟。

六

你獨自穿過夜的堤岸。

穿過護欄和護欄上的石墩，穿過鳥鳴蛙聲，穿過黑黝黝的樹叢。

六月的瀏陽河像一灘被燙平的烏金，脈脈不語。靜穆被速度加持。

這世界之外，還存在些什么？

一如夏日里鼓脹的河水。沉默背后，是甘愿封緘的口舌。

七

溯洄從之。溯游從之。幾十載風霜，已成華發。

風起，浪花齊喑，萬物肅殺。無知和不恭退避三舍。

六月之水包容萬物。枯榮皆是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