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鄧慧
我想起這樣的夜晚,一行人坐在船上慢悠悠地劃過湖邊,此時,船上傳來歷久遠古的京劇,一腔曲調在那么一瞬間把身邊的人都融入了那個散發著韻味的烏鎮年代。
吵嚷的邊岸,有人在烏鎮看風景,有人在烏鎮上等人,就像鎮子上的社戲臺,臺上的人拼全氣力地唱盡悲歡離合,唱斷陰晴圓缺,唱透人生百味。臺下的人羨慕而崇拜地在觀望,恍如臺上唱的那個人正是自己,也許某一天自己也正經歷著這樣的故事,而我坐在烏篷船上,恰恰遇見了這一出戲幕。而我只是個讀書人,讀著這里的人間百態。
夜晚的烏鎮,靜謐而神秘,沒有白天的熱鬧與張揚,卻是獨立而別致的。我走在小鎮上,感覺到入夜的寒流。這是一個冬末春將的季節。為了御寒,我到了一家“吳媽餛飩”吃了一碗餛飩,也許是因為寒冷,也許是因為饑餓,也許是因為身在異鄉,這碗又大又圓的餛飩是我多年后依然念念不忘的味道。如若路過此處的人們,可以嘗一下這里的餛飩,它也許會讓你找尋到別樣的感覺,這也許正是烏鎮的魅力。
從小店出來,已經燈火通明。此時我想起清明上河圖的情景,可烏鎮又是內斂而安然的,像是在古代又分明在現代。在路邊小店鋪吃了些特色桂花糕,借著燈光順著人流慢慢深入這個小鎮深處。這樣的場面,讓我想起古代少女偷偷跑出來逛鬧市的情景,對著身邊周圍的事物都是那么興味盎然而滿心好奇。也許一個轉身,一個不經意的碰撞,便能撞到那個被世人傳頌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在烏鎮,這個地方曾被多少人描繪與仰慕。只因我們對烏鎮有著同樣的情節,此生來過,便不曾離開。走在烏鎮的青石板上,一石一板都曾雕刻著一個故事。有過去的,有現在的;有你的前世,也有我的今生。它藏在這里,風吹雨打,日曬雨淋,歲歲與年年,朝朝與暮暮。它,曾在白天里躲藏,也曾在黑夜里歌唱,若隱若現,若即若離,反反復復地訴說這一段屬于你我的歷史。于是,隔著千里之外的你我便被這迷離的煙霧吸引著,撥開層層迷霧,從遠方奔赴而來,只為窺探它的故事。
此時的你,化身為穿越了千年的女子,輕步穿過曲折幽深的巷子,將這里的大街小巷細細地拼成一個個故事,串起來,變成了你日后的瑰寶。這里的歲月曾如歌似畫,這里的流水曾倒流如酒;這里的人們曾如世事浮沉變遷,這里的熱鬧曾如海市蜃樓。過客走過,只留下夕陽拉長著漸行漸遠的背影,是誰的容顏為這場盛宴如蓮花般開落?
行至巷深處,夜靜人冷清,那陳舊的扇門、日曬雨淋的墻根、霉味濃郁的老屋,都默默地講述著烏鎮的滄桑。可這腳下的石塊還在喋喋不休地訴說它的過往,一恍神,你的眼睛循著微弱的燈光,朦朦朧朧地看到遠處那些躡手躡腳的奴婢,穿行在庭院之中,她們伺候的主子正坐落在花園中央,憂憂怨怨地抬頭望著遠處的天空。一轉身,已是一眼萬年。你也許會在時光流轉的某處,看到茅盾的少年時代,他從你眼前奔奔跳跳的跑過,烏鎮的每個角落都有他跑過的身影。然后,你看到了此時的自己,時間變遷,歲月無聲,唯有這兩岸的流水緩緩而過,一朝一代,一年一天,改變了人們的容貌,卻改變不了這曾經的痕跡。歸來的途中,水榭兩岸已悄然地掛起五顏六色的燈籠。我行在夜色里。透過濃濃的寒氣,穿梭在這似夢境般的畫面中,想著即將離開的此地,想著多年以后也許不再來,心里的悲涼和著黑夜在烏鎮的上空慢慢發酵,像酒像雨像烏鎮的流水。
歸人太少。
過客太多。
很多個歸來的夜晚,我想著那個夜里,安靜地躺在船上,看著水榭兩旁高高掛起的色彩繽紛的燈籠,倒映水里,河上的船劃過忽明忽暗的燈火,聽著烏鎮人在夜里竊竊私語,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千年前的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