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鄉敘事 [外一首]

楊金中

春天，佳茗新焙，如美酒初釀

一枚茶葉，就是一座小小的發酵池

陽光溫度適宜，人民內心充滿熱愛

居住山底的人，借助登天的石道而來

他們刨開事物內心的方法

與天地造物，并無二致

成片的茶山被分塊、切割，并依次

歸攏、收藏。收緊茶簍

為今年的收成，來一次加減乘除

在水泥地上攤曬、殺青

天地秘密的細核，需要小心翼翼剝開

你看，爐火初紅

映照著，一張張為時光刻刀精心雕琢的臉

他們虔誠、篤定，胸有丘壑的樣子

顯然對生活的細節，了然于心

鄉音書

溪流的激越，有如命中書

襁褓時期的腹語，寫滿山林之音

這些與生俱來的符號，我稱之為，骨與血

而大河奔涌，豐滿了外鄉人的皮肉

它們澎湃、厚實，包含了我余生的所有外延——

那些一馬平川的意象，初時潦草，略顯凌亂

繼而開闊如斯，尤其適合馳騁

丘陵與平原，該有著迥然不同的質感

鄉音與鄉音的折疊，概括出一個游子的全部

夕陽盛大，終歸讓位于遠山

如果山河足夠平緩，故鄉與遠方，分享同一

個海拔

我的鄉音，或許也會，稍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