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貞虎

十八年前,我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自認為對畫畫獨具天賦,意識深處有一個當畫家的夢。曾經有人問我:“你長大了想做什么?”我回答:“當畫家。”可迎接我的卻是一陣嘲笑聲。于是我退縮了,在別人的嘲笑聲中深深地低下了頭。
那時候家里太窮,買不起畫筆和畫紙。于是在上學的時候,內心迸發出的畫畫沖動讓我偷偷拾起老師用過的粉筆頭,在黑板上一展風采。
有一天,一個戴著眼鏡、長著鷹鉤鼻子、笑嘻嘻的人頭像出現在黑板上。同學們進來了,看著這幅漫畫哄堂大笑。因為大家知道,我畫的是班主任老師,一位頭發白了一多半的老人。大家笑過后,我開始害怕了。正想上去擦掉,老師卻已大步走了進來。老師朝黑板上看了一眼,輕咳一聲,瞇起雙眼,表情嚴肅而凝重地說:“是誰畫的?請站出來!”
剎那間,教室里一片沉寂。誰都有種預感——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同學們緊繃心弦,始終沒人應聲,我當然嚇得不行,正準備迎接老師一頓更為嚴厲的責罵。但沒想到,老師卻微笑起來,慢慢地拿起了黑板擦。隨著黑板擦在黑板上慢慢地移動,我看見了細細的粉筆灰落在老師花白的頭發上,同學們的視線也被那黑板擦牽引著,上下左右移動。漸漸地,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跡不見了,頂邊的淡淡的細線也被擦去了,留下來的只是黑板中心的那個人頭像。
“好,現在我再問一遍,這是誰畫的?”班主任老師再次將目光轉向同學們。
同學們將所有的目光都聚向了我,半晌,我才站了起來,囁嚅(niè rú)地說:“是我。”然后慚愧地低下了頭。
然而老師沒有責罵我,而是來到我的身邊,用手帕輕輕地抹凈我沾滿粉筆灰的臉,然后走向講臺,大聲問道:“同學們,你們看,這個人頭像像誰呀?”
同學們全都屏氣息聲,誰也不敢說像老師。于是,老師把目光轉向了我:“你畫的是我嗎?”
“是的。”我的聲音細若蚊蠅。
“那你說說,你畫的是我什么時候的神態?”老師笑了,“不要怕,盡管說。”
這時,我抬起頭,看見了老師一張和顏悅色的臉。一時間,我忘了在黑板上畫老師的過錯,大聲說道:“我畫的是老師高興時的神態!”
這時候,我看見老師笑了,還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贊許,我也笑了。我看了看老師,再掃了一眼畫像,發現鼻子有一些偏差。我羞愧得紅了臉。老師卻手撫下巴,慢條斯理地說:“鼻子是大了點兒,不過,這是漫畫,漫畫是允許夸張的。小畫家敢于把我的鼻子拉長放大,說明他準確地抓住了我一個最明顯的特征。同樣的道理,我們寫作文,也要抓住描寫對象的基本特征去寫,才能又簡約,又鮮明。”說著,他拿起粉筆,在嘴角處加了一道笑紋,立即,一個笑容可掬、形態更生動的人頭像出現了。
同學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這時,老師向同學們打了一個手勢,又說:“魚兒在水里才能遨游,我們這位小畫家的畫應該出現在哪里呢?應當出現在他的畫本上,應當出現在學校的墻報上,應當出現在漫畫家的著作上。畫在黑板上,往往容易產生不禮貌之嫌,而且也影響環境美。所以說,我得擦掉它!”然后,我看見老師拿起黑板擦,往那個人頭像擦去。隨著那人頭像一點一點地消失,我的眼睛也一點一點地濕潤起來——老師不但沒有責罵我,反而將那擦不掉的鼓勵的話語,深深地留在我的心底。
十八年后,我終于成了一名全國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畫作先是出現在畫本上,然后是墻報上,直至漫畫家的著作上。逢人我便提起,是老師那個擦不掉的鼓勵,讓我實現了今生的夢。
思考:
“擦不掉的鼓勵”有何含義?請結合文章的具體內容,談談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