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宇
摘要:《珀涅羅珀記》是加拿大當代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對史詩《奧德賽》的顛覆性改寫。作品一改史詩中的男性視角,從女性視角出發,展現了珀涅羅珀和十二個女仆這兩類女性的生存之路,表達了作者對女性生存狀況的關注和思考。
關鍵詞: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珀涅羅珀記》;生存
中圖分類號:I06?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674-9324(2019)40-0059-02
在西方文學中,希臘羅馬神話和《圣經》為作家提供了永不枯竭的靈感源泉。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時期的作家曾在創作中大量運用神話典故,現代作家也不例外。2005年英國坎農格特出版社聯手世界知名作家推出大型“重述神話”系列,加拿大文學女王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garet Atwood,1939-)的力作《珀涅羅珀記》(The Penelopiad,2005)是其中第一批出版的作品。《珀涅羅珀記》是阿特伍德從女性角度對荷馬史詩《奧德賽》進行的顛覆性改寫。在史詩中,奧德修斯的英雄事跡和歷險是主線,其妻子珀涅羅珀只是一個副線人物,是忠貞的典范。而在阿特伍德的筆下,珀涅羅珀和十二個女仆成了主角,向當代讀者講述她們的故事。本文擬從珀涅羅珀和十二個女仆這兩類故事的敘述者入手,探討小說中的生存主題。
一、珀涅羅珀——隱忍迂回,以求生存
在《珀涅羅珀記》的前言中,阿特伍德寫道“神話的原始素材是口頭的,也有地域性——一個神話在某地是如此傳誦的,換了個地方就會講得很不一樣。我便是主要從《奧德賽》以外的版本中取材,尤其是關于珀涅羅珀身世的細節。”阿特伍德賦予珀涅羅珀和十二個女仆以話語權,從女性角度顛覆了《奧德賽》中父權制社會強加在女性身上的偏見。不甘心成為“一個訓誡意味十足的傳奇,一根用來敲打其他婦人的棍棒”,珀涅羅珀講述了自己隱忍迂回以求得生存的一生。
珀涅羅珀是斯巴達國王伊卡里俄斯的女兒,作為公主本應過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然而她卻有著坎坷的經歷。幼年時父親為打破自己的壽衣將由女兒織出的預言而下令把珀涅羅珀扔到海里,母親是高傲孤僻的水仙,從未給過她家庭的溫暖。于是她從小就學會了凡事靠自己,不能指望家人的支持。在古希臘的奴隸社會中,只有重要人物才有婚姻,因為只有他們才有遺產。珀涅羅珀雖對愛情滿懷憧憬,不甘心充當政治及金錢交易的犧牲品,但也難逃包辦婚姻的命運,最后“像一袋肉似的被交給了奧德修斯。請注意,是一袋金子包裝的肉。一種鍍金血布丁。”在婚禮當日,母親傳授給珀涅羅珀生存的本領:像水一樣,從不反抗,要有耐心;倘若克服不了障礙,就繞過它。
婚后的珀涅羅珀隨奧德修斯回到了伊塔刻,她努力在現行制度中尋求生存。她想起母親教給她的求生之道:“要做得像水一樣,我告訴自己。別和他們硬頂。他們企圖抓住你時,就從他們指間滑走。繞過他們向前流淌。”于是她聲稱要為公公萊耳特斯織壽衣,在完工之后才會考慮挑選求婚人。她白天織、晚上拆,壽衣一直沒有完工。同時,她派身邊的十二個女仆到求婚人那里刺探情報,并置她們的安危于不顧,繼續派她們執行任務。珀涅羅珀得以存活下來,卻永遠要忍受內心的折磨,被十二個女仆的鬼魂糾纏。可見,雖然身為統治階級的一員,作為女性的珀涅羅珀仍然沒有地位和自由可言,她只有靠掩蓋自己的鋒芒、采取隱忍迂回的方法來求得生存。
二、十二個女仆——任人宰割的羔羊
如果說童年時代的珀涅羅珀為缺少家庭的溫暖而苦惱的話,對十二個女仆來說,則根本沒有童年可言。她們“孩提時起就要做苦工,從黎明到黃昏。如果哭了,沒有人來擦干我們的眼淚。如果睡了,會有人來將我們踢醒。”到了成年時期,珀涅羅珀抱怨自己充當政治婚姻的犧牲品,但她起碼得到了一種儀式上的尊重。而女仆們只是統治階級的玩物,“我們是臟女孩。要是主人或主人的兒子或來訪的貴族的兒子想和我們睡覺,我們不能拒絕……我們永遠也吃不上自己的喜酒,沒有誰會用昂貴的禮物把我們贖走;我們的身體差不多一錢不值。可我們也想要唱歌、想要跳舞,我們也想要快樂。”在男人的眼中,女仆們只是他們肆意蹂躪的玩物;在身為王后的珀涅羅珀眼中,女仆們是她的心腹,她待她們如姐妹一般,但事實上女仆們只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珀涅羅珀派女仆們去求婚人中間刺探情報,甚至有人遭強暴之后,珀涅羅珀還勸她們接受這一事實,并慫恿她們繼續接近求婚人,因為這是她們為主人效勞的一種方式。可見,珀涅羅珀與女仆之間所謂的“姐妹情誼”是虛偽的,后者只是前者整個計劃中的棋子。處于兩個階級的女性只有主仆之分,永遠不可能平等。
古希臘社會是典型的等級社會,它雖然實行民主制,但這一制度是建立在奴隸制基礎之上的。城邦公民享有各種權利和自由,而奴隸根本不被當作人看,他們要承擔繁重的勞作,充其量只是一種“會說話的工具”。在《珀涅羅珀記》中,如果說珀涅羅珀的敘述某種程度上控訴了父權制社會的黑暗的話,那么女仆們的合唱不僅是對男權社會的顛覆,更是對珀涅羅珀這一女性角色主題敘述的顛覆。如果說珀涅羅珀靠著隱忍迂回的方法勉強求得生存的話,那么女仆們卻連基本的生存權利都沒有,她們只是統治階級的玩物,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三、生存主題
在《珀涅羅珀記》中,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改變了《奧德賽》中的男性視角,賦予珀涅羅珀和十二個女仆以話語權,探討了父權制社會里女性的生存問題。事實上,生存是加拿大文學中的常見主題。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加拿大地處北美大陸北部,冬季漫長,氣候寒冷,許多地方是不適宜人類居住的森林、荒原、凍土帶和雪原等,自然條件十分嚴峻,人們必須與惡劣的自然環境作斗爭。因此,圍繞“生存”這一主題,表現文明與蠻荒之間的對立與沖突是加拿大文學作品中的常見內容。從民族文化方面來看,“加拿大還因曾是殖民地國家而形成了一種可悲的‘殖民地心理:它既受‘不在身邊的英國主人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統治,同時也有被強大的鄰國美國‘變為第五十一州的危險。”如何在夾縫中求得生存、振興民族精神成為加拿大面臨的重大問題。
早在哈佛大學讀研期間,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就發現學校里教授的全是美國文學作品,不禁感到氣憤:既然人們可以在大學里學習美國文學作品,為什么就不可以學習加拿大文學作品呢?然而當時,即使在加拿大本國的中學和大學里,也從沒有人教授過“加拿大文學”這門課程。于是,阿特伍德開始認真地把加拿大想象成有自己獨特文化的、不同于美國的國家。
在20世紀70年代的加拿大,完全靠寫作過上體面的生活,仍然是件很不尋常和極其困難的事。人們普遍認為,要想在加拿大國內創立事業,一定得先到國外闖蕩一番。作家往往需要先把作品拿到英國或美國出版,然后才在國內出版。阿南西出版社是當時唯一把出版重點放在小說上的出版社,加拿大的許多重要文學作品都由該出版社出版。1972年,阿特伍德的《生存——加拿大文學主題指南》(Survival:A Thematic Guide to Canadian Literature,1972)一書由該出版社出版。該書通過分析20世紀以來最為人們熟悉的加拿大作家和作品,確立了加拿大文學的獨立地位,清晰地勾勒出加拿大文學的發展過程與特征,對20世紀70年代初加拿大民族主義的振興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客觀上成了加拿大文學發展的里程碑。
阿特伍德是位勤奮多產的作家,她的作品“表現出三大側重點:一是‘振興加拿大文學的民族主義;二是‘關注女性生存狀態的女權傾向;三是‘擔心文明侵害自然的生態意識……而這三個側重點又被一個中心主題——‘生存統一起來。”阿特伍德在探討生存主題時,常常以女性的生存狀況為切入點,探索女性應如何在這個由男性主宰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她通過《珀涅羅珀記》中對史詩的顛覆性改寫,把一群女性人物置于歷史的聚光燈之下,投注以人文關懷,表現出對女性生存狀況的思考。
注釋:
(1)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珀涅羅珀記[M].韋清琦,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05:2,3,36,89,15,15.
(2)傅俊.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研究[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211.
(3)朱徽.加拿大英語文學簡史[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5: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