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越來越近

劉雙立

稻草人

體內(nèi)荊棘已經(jīng)枯萎

被隨風(fēng)倒的荒草綁縛，緝拿

成為稻草人，替人行道

十年．稻草人身上蓑衣

腐爛于腳下泥土。年輪一樣草繩

綠了黃了，便生出中年人

的圓滑，謹(jǐn)小慎微

貪圖安適的幻覺和野心

又十年，多余荒草編一雙草鞋

踏雪留痕。野火燒過的藤蔓

再也無法扎住倏忽的光陰

拖住日暮黃昏的腳步

當(dāng)我老了

稻草人，早已先我而去

連同虛假的光榮，風(fēng)雨與灰塵

追不上一個人

一個人，我經(jīng)常追不上

他前面岔道太多

能同時在不同的路上奔跑

我只配在岔道前張望

他喜歡設(shè)障，也擅于設(shè)障

這樣一個人，即使回頭看一眼

也不會在乎我的

存在與追趕

我一直在他身后，看他

施展分身術(shù)

隨手丟一個陷阱

又信手拈來一朵祥云

山窮水盡時

總能讓你看到柳暗花明

一片枯枝病樹

總能化險為夷萬樹逢春

我不知該說他好

還是壞，盯一個人也眼花繚亂

無法適應(yīng)，不斷頭疼

還是會不斷追趕

像中了一種什么毒

明明知道追不上，還是想追

想問一問：這個世上

什么是好人，壞人？

逃逸的兔子

一只兔子

從草叢中躥出

早春的風(fēng)還冷

這片沉寂的果園

是它的家

白雪皚皚的日子

它在地下

活得也不輕松

是我打擾了它

在我剪枝、摟草、灌水之時

它匆匆逃離

其實，我并非故意

更不愿打擾大自然的安寧

可季節(jié)的哨聲吹響

腳步越來越近

一只兔子逃逸

等于宣布某些舊的離去新的開始

可我一時手足無措

呆呆地傻在那里

相見

多次想象

與你相見時的情形

是熱淚盈眶，緊緊擁抱

還是相揖執(zhí)禮

鞠躬脫帽

然而都不是

我們只是像以前一樣

碰碰肩

哈哈大笑

突然

突然，有些想法

人一旦死了，這個世界

對他來說還存不存在

想到這兒

我的心猛然疼了一下

懷念夏天

那些風(fēng)起云涌

那些閃電雷鳴

那些火熱與流水

都在一葉知秋之后消失了

可我懷念它

懷念你的那些撕心裂肺的日子

沖動與激情

傷疤與傷口

在果園

那些樹，很整齊地站著

很開心很得意的樣子

到了季節(jié)

它們一定會繁花似錦

可誰知道

它們的根

深入冰凍的泥土之下

在苦苦地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