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另外一邊

吳警兵

深夜，一場大雨的真相

整個深夜，被雨的聲音占據

夜越深，它與金屬或其他物體的撞擊

就越清晰，越扣人心弦

也越會不可理喻地

嘎然而止——

片刻的完美

霧霾降臨，整座城市謎一樣存在

——途經地下隧道

就像一場精心的逃逸

我的語言

我的語言，從簡單到復雜

花了半輩子的功夫

而現在，卻越說越少

有些語言，像緘默的山脊線

從不輕易出口

月亮的另外一邊

在夜空的床笫上側身而臥

光與影勢不兩立

不可見并非不存在

善于呈現美好的一面

也并非不是善意的謊言

所有暗處的事物

必有它自己的光明

正月初二登高姥山遠眺

時間這堆爛攤子，誰都接收不了

稍微清醒一點，它就稍縱即逝

一座山虛擬出的高度

與夕陽融為一體，所有的光

——都是古老的預言

群山遠去，卻不曾離開

暗影側身而過，像記憶里的盲點

似曾相識，又不斷重逢

窗

不是所有的打開都是遇見

猶如一場傷痛被圍剿

掩蓋了與生俱來的淡漠

這個熟悉的世界，相互隱藏

一束光的僭越，像無聲的賦予

所有的說辭都蒼白無力

陌生的陽光挾持這方寸之地

一座孤獨的牢籠

掛滿了記憶的遮羞布

龍抬頭

被陰雨覆蓋的日子

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

比如二月初二

這個不起眼的時間

被人惦記的可能性大了許多

這一天的龍角星

會從東方地平線上出現

春事借機得到了張揚

比如被籠罩的一切

已習慣于內生長

習慣于把問題看開

大姐

手捧這抔六十年的泥土

我還能感受到您幼小的心跳

——不曾見面的大姐

我知道您已與大地融為一體

這沉甸甸的大地，是我所深愛的

其中有您這小小的部分

一種叫麻的植物

久已沉入鄉愁，一株植物復活于

一束麻絲，一雙繡花鞋

光陰節節敗退，記憶得以復燃

千層底落滿星軌般的密語

母愛的針腳細膩柔軟

有些事物好像漸行漸遠

卻深植骨髓，我們都是那雙打滿

補丁的麻布鞋，即將踏出下一步

行走在浦陽鋼鐵橋

一截時光，凝固在浦陽江上

不為流逝所動——

角色轉換，內心依然堅定

局促只是姿態，如果鉚足勁

就沒有什么不可以

銹跡綻放，不被粉飾

也無需粉飾——

來與往都是各自的前方

渡者才是行走本身

復活

黑夜復活成白天

靜水復活成奔流

籠鳥復活成飛翔

種子復活成更多的種子

這一切看起來是多么美好

卻又讓人難以啟齒

復活的事物隱藏著真相

每個人都走在回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