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縣“李白巖”

周 雄

詩仙李白有“落筆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之奇才，千百年來全國各地流傳有不少與他有關的傳說和記載，廣西藤縣就有一個“李白巖”。

據清朝嘉慶《藤縣志》記載：“李白巖在縣東三十五里，地名榕潭赤峽也。峽內屹起石峰數十丈，中虛一窟廣深二丈，上有竅通日光，世傳李白謫夜郎時嘗讀書于此，巖前建廣惠寺。”清朝光緒《藤縣志》（重刊本）記載得更具體：“璘敗……（李白）假道藤州，寓赤之廣惠寺。右有巖，白讀書其中，因以李白名巖，有詠《紫藤樹》詩。”

1977年，中華書局出版清乾隆時著名學者王琦輯注的《李太白全集》，集中搜集全國各地有關李白的遺跡有七十處，藤縣“李白巖”是其中之一。《李太白全集·附錄六》引《一統志》云：“李白巖在梧州藤縣東六十里赤水峽，深闊丈余，頂有竅，通日光，相傳唐李白謫夜郎過此。”

歷史上藤縣因盛產藤而得名，《李太白全集》里果真有“花蔓宜陽春，紫藤掛云煙。密葉隱歌鳥，香風留美人”的《紫藤樹》詩，上述記載似乎可以證明李白到過藤縣且果真有“李白巖”，歷來被好談掌故者所津津樂道。

珠江流域的西江主干流潯江從藤縣中部穿過。赤峽又叫榕潭峽、龍潭峽，位于藤縣塘步鎮赤水村的潯江邊。赤峽地勢雄偉，北岸是龍頭山，南岸是虎頭山，兩岸崇山峻嶺，巍峨峭壁，氣勢恢弘。高聳的山體與江面落差非常大，江水寬不過百米，是潯江最窄的地方，有扼水路交通咽喉之險。

赤峽是“古藤州八景”之一。赤峽除有李白巖外，還曾有廣惠寺、文昌閣，登山頂的文昌閣可遠望十里。文人騷客時常來赤峽探勝，清朝乾隆舉人蘇秉正、知縣邊其晉等，好以雄偉的赤峽為題賦詩吟詠。傳說，唐代詩人羅隱南貶時，也曾到過赤峽廣惠寺，有一天不小心把寺里煮飯的鼎鍋滾下斜峻的山坡，落到河水中不知蹤影。古時潯江，灘多水急河道險惡，船只經過時多靠岸赤峽，船主經常到山寺上燒香膜拜，祈求河神和山神保佑行船平安。

現在赤峽的廣惠寺、文昌閣都沒有了。當地人說，山中現在僅遺落文昌閣殘磚，但“李白巖”尚在。

既然大文豪李白曾在巖中讀書，就吸引了不少文人騷客爭相到“李白巖”探勝，追尋李白的蹤跡，吟詩抒情懷念詩仙。

清朝雍正七年（1729年）乙酉科舉人，貴州（今貴港市）知縣陳汝琮作詩《李白巖》道：“碧磴丹梯隱接天，伊誰流寓到峰前。夜郎羈縻傳開寶，平越歸來是謫仙。讀罷只堪尋衲話，醉余惟自抱書眠。盛唐詞賦留遺跡，一檢清平一惘然。”

此詩描繪了這樣的情形：當年詩仙李白被貶夜郎，坐船流寓來藤縣，靠岸登上赤峽的石階，閑逸地到巖中讀書，讀罷無人傾談，只好去找赤峽山寺的僧人閑話，喝酒醉了只有自己抱書而眠。

清朝雍正年間的拔貢蘇炯的《李白巖三首詩》中有：“巍峨峭壁俯清漣，此地曾經臥謫仙。嶺外白云猶篆字，洞中瑤草幢殘編。”清朝同治三年（1864年），藤縣知縣邊其晉作《登赤峽李白讀書巖》詩言：“異境山長留赤水，孤峰人尚想青蓮。桃花洞口依然在，仿有書聲到客船。”。

然而，翻開史書，公元755年安史之亂時，李白正避居廬山。安史之亂后，相對抗的勢力主要有兩股：一股以太子李亨（肅宗）為首，一股以永王李璘為核心。永王李璘東巡之時，得知自己敬慕的李白隱居廬山，遂數次下達聘書，李白幾經猶豫，終于決定下山入其幕府。后來肅宗發兵征討李璘，李璘兵敗自殺，李白被捕入獄。李白以“從逆”罪被流放夜郎（如今貴州省桐梓縣的夜郎壩），被押解著從江西出發，溯長江西行入貴州。因此，當然就沒有沿西江經過藤縣之事，藤縣的“李白巖”無從談起。

上述輯注《李太白全集》的王琦在《附錄后記》又做說明：“太白事跡，自新、舊二史外，其雜書所載半出于好事者偽纂，乃愛古嗜奇之士多樂引之……自笑不免為蛇畫足，蓋亦愛古嗜奇之癖，有明知而故蹈者。”

可知，雖然藤縣“李白巖”自清朝雍正年間即有人吟誦，但那不過是藤邑賢達出于對李白的思慕而附會出來，形之于筆墨的。

至于李白《紫藤樹》詩，那只是詠物抒情。《辭海》說：“紫藤，亦稱朱藤，豆科，高大木質藤本，春季開花，莢果密生絨毛，產于我國中部”，所以并不能認定是李白為藤縣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