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的都市新境遇及網絡女性讀者的另類訴求
——評《別怕我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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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中國電視似乎被古裝“大女主”戲霸屏了，“大女主”形象的描繪對于傳統女性文學形象是一種顛覆，但是也存在諸多問題，例如人物形象重復、故事情節千篇一律等。當下諸多電視劇都由大熱網絡IP改編而來，而“大女主”戲的熱播也是因為近年來“大女主”網絡小說的層出不窮。奇怪的是這些“大女主”小說基本是古裝題材。

一

《別怕我真心》大概算得上一部都市版“大女主”小說了，是現代都市情感與“大女主”的結合。難能可貴的是它在“大女主”成為爆款卻又備受詬病的今天，對于傳統“大女主”類小說既有借鑒，也有改進。

所謂“大女主”戲，是指以女主角為劇情核心，由多名男性角色助力其成長，最終讓女主角走向人生巔峰的劇作。先從女主黎語蓁的形象說起，黎語蓁這個人物形象完全不同于傳統小說中女主人公那種隱忍、溫柔、清麗嬌柔。與古裝“大女主”戲中的主角在性格上有些相似，她聰明老練、不服輸、膽大。除此之外，她甚至還有些暴力傾向。

《別怕我真心》雖則是都市版“大女主”類型小說，但它目前流行的古裝“大女主”小說又有些不同，而正是這些不同讓觀眾看到了近年來千篇一律的“大女主”小說的一種改變，使人耳目一新。

二

首先，就算是在目前流行的古裝“大女主”網絡小說中，女主人公最開始也還是都保持著傳統的溫和隱忍形象，大多是到了后期受到了外部大刺激之后才開始轉變觀念，狠下心來改變自己，于是實現了從“小白花”到“腹黑女”的轉變。正因如此，2018年暑假一部《延禧攻略》，塑造了女主魏瓔珞這樣一位一反尋常電視劇清純善良的人物形象，她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極其強悍。但這樣的形象卻深受觀眾喜歡，而黎語蓁在性格上就與魏瓔珞有些相似之處，她們都絕不是好欺負的主，也并非傳統古裝“大女主”戲中一開始還溫柔，到后來為了保護自己才堅強獨立的形象。她性格是從小如此，永遠只有自己欺負別人，沒有人可以欺負自己的。這樣的人物角色，讓讀者看了不免十分解氣。

其次，正因為傳統“大女主”小說中的女主角最開始的性格多半溫和善良，所以一開始她們并不追求財富、權利、地位。在作者或編劇的塑造中，這些追求同性格的轉變一樣都是被迫選擇的。《別怕我真心》里的秦語蓁則不同，她的目標一向很明確，哪怕她有吃有穿，當周易問到她的理想是什么的時候，她就坦言說她的理想是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真實坦然面對自己的欲望，這才比較符合當下女性堅強獨立、有理想、敢想敢做的思想。而在傳統網絡“大女主”戲和小說中，作者卻竭力拒絕描寫主角權力欲望。好像所有追求權力和財富的欲望都是羞于啟齒，都是被逼無奈。這是一種極端弱化女性的表現，否定了女性的事業心，這樣的描述當然無法真正打動當下獨立有理想有追求的女性觀眾們。

再者，就是“大女主戲”最為觀眾所詬病的——劇情看似“大女主”，實則“瑪麗蘇”。說是女主獨立自強，但其實都嚴重依靠男人和性魅力來獲取利益。《別怕我真心》雖則具備“大女主”特點——男性角色助力成長，但這中間一直對她死心塌地，不停幫助的也只有周易一個。且黎語蓁對周易也并非依賴，這就避免了“女主光環”，讓讀者看到了真正的成長勵志故事。

最后，是愛而不得，這個愛而不得并不是指兩人相愛而不能在一起，而是遇到自己十分喜歡的人，可那人偏偏心有所屬，這是眾多古裝“大女主”戲所缺乏的。在《別怕我真心》中，女主角黎語蓁也有一個青梅竹馬秦白樺。但秦白樺喜歡的偏偏不是黎語蓁這樣讓自己無論如何拿不住、比不過的爭強好勝的女孩子。看膩了女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觀眾們、讀者們其實還是非常樂意看到女主也如同個常人一樣，也會遇到不喜歡自己的人，也會遭受挫敗。畢竟這世間大部分人都不過是平凡人，都有求之不得的東西，與讀者自身經歷有相似之處，才更能引起讀者共鳴，贏得讀者的贊賞。

三

正因為這些比之其它“大女主”類型化小說的進步之處，使得這部小說故事雖老套，構思卻也巧妙。但同時，《別怕我真心》問題也不少，離觀眾完美期待也還有很大距離。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比起傳統“大女主”來，《別怕我真心》雖已真實勵志不少，但黎語蓁的人生很多時候也會像“開掛”一樣，“金手指”不斷。女主角黎語蓁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剛到城里的時候黎語蓁還會因為成績差而被請家長，可等到用了寧佳巖推薦的學習網站后，成績直線上升，到最后干脆所向披靡，一不小心就考了個全校第一；同樣的還有黎語蓁剛來城里的時候，據說黑得“像快巧克力”，用了唐霧霧送的一套化妝品以后，頓時“臉皮滑溜了不少也白了不少”……這樣“開掛”的例子數不勝數，在此無法一一列舉。而男主的設定也有很重的網絡文學常見的“霸道總裁”色彩。

除了“開掛”情節，“金手指”之外，小說收尾也有些匆忙。作者在最后一章里匆忙處理了之前埋下的眾多伏筆：女主被襲擊真相；同父異母的妹妹接受女主與男主在一起；孟家對“英塘”下手；女主坦白恢復記憶之事；男主解釋之前的拒絕……這一切都涌向最后一章。因此，如果要將此書用一種嚴肅傳統的眼光來看的話，藝術形式并不見得好。其實網絡小說大多都是快餐文化，情節不符合常理邏輯的問題層出不窮，雖然近年來網絡文學的發展逐漸成熟，但如果非要用一種嚴肅文學性和思想性的眼光來評判的話，確實很難。一直以來，讀者才是網絡文學追求的第一大因素，形式的創新或思想的深度好像都并非網絡文學考慮的重要范疇。既然網絡文學在文藝中有它的獨特位置和審美追求，那就用符合它藝術追求的角度來評判一部網絡小說的得失，如果用是否符合受眾審美期待這一標準來看《別怕我真心》的話，也確實算得上一部十分符合當下女性讀者期待的小說。

當下人們更熱衷于消費快節奏，且更加追求有代入感和有無限拓展可能性的作品。從受眾來看，網絡小說中，穿越類、校園青春類、都市情感類作品往往更受女性讀者喜愛，這類小說通常被稱為“女頻”。《別怕我真心》這部都市版“大女主”小說的讀者當然也是女性居多。這部小說受到女性讀者的歡迎，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無形中滿足了現代女性讀者的期待：愛情、事業、成長可能性。這幾點也是網絡小說中“女頻”類常見的幾大要素，而滿足觀眾這幾點期待的小說通常能帶給觀眾的就是代入感、成就感、暢快感。首先是代入感。《別怕我真心》為了完成“代入感”，在女主生存環境的設定上就非常普通，黎語蓁最開始只是生活在中國一個普通的鄉村。再者是女主這個角色本身的設定上，有關主角黎語蓁的所有因素，性別、年齡、外貌、表情、能力、性格、“三觀”或人生目標的設定上都接近讀者，這樣才能能引起讀者的好感。其次是成就感，讀者非常樂于看主角成長，尤其是看資質平平類型，甚至“廢材”類型的主角不斷獲得技能，進而成長成功。由于大部分讀者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當看到主角不斷努力奮進后一步步走向強大，改變命運。這樣讀者在其中就有一份必然的期待感，伴隨著期待感，看著黎語蓁一步步從鄉下野丫頭蛻變成為美麗的商業女強人，包括看著她收獲愛情，而已經有了代入感的讀者也會在潛意識中把自己置換成主角，這樣不免有了一種平時在生活中、職場中難以獲得的成就感。最后是暢快感，這是一個女性漸漸走入社會，但又仍舊擺脫不了家庭束縛的時代，在社會角色和家庭角色的雙重壓力下，女性遭受各類“強權”的壓抑而無法釋放自我，而在小說人物形象不斷地戰斗、反抗、發泄或報復的情節之下，讀者的一種懲惡式的樸素正義感得以滿足。

一部網絡小說想要贏得讀者，當然就要滿足讀者大眾的期待，寫讀者想要的故事。但也不能忘了現實生活是流動的生活、人生是發展著的人生。讀者的認識和期待同樣也是發展著的。一部好的作品是與現實生活脈搏的合拍，所以真正向著時代前進的作者始終不能遠離讀者，要時時刻刻感受人民的痛癢。雖則當下女性讀者的社會及心理狀態使得她們對于“大女主”有著角色期待，但真正好的作家必能看到讀者新的要求，滿足讀者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