飾演昆劇《蝴蝶夢·說親回話》中田氏一角的感悟

《說親回話》是清代劇作家嚴鑄所作傳奇《蝴蝶夢》中的兩折，寫莊周欲試其妻田氏忠貞與否，便假病詐死，化作楚王孫公子，又將二蝴蝶化為蒼頭、書童隨侍左右，前去祭奠莊周，田氏見楚王孫風流俊雅，心中不覺動情，并請求老蒼頭（老蝴蝶）為其說親，蒼頭回話時，故布疑陣，百般捉弄，使田氏更加急不可耐，方才回話說王孫已經允成，田氏大喜。

《說親回話》是昆劇折子戲中一出五旦和六旦都能應工，而且非常討俏的戲，2010年，我跟著名昆劇表演藝術家張繼青老師學習此戲，近幾年經過在舞臺上的不斷實踐，我從唱念、身段、表演、人物的基調等方面都有了一定的感悟，正如張繼青老師教完此戲過后，叮囑我的話，“戲剛學會，只是會了這個戲的路子，以后要不斷演出、把老師教的東西不斷地消化為自己的東西。戲是一定要在舞臺上滾的”。在不斷地演出過程中，我漸漸地領悟到田氏這一人物的感覺。年輕嬌美的新寡對前來祭奠丈夫的楚王孫動了情，但這種感情只能悶在心中，無法向人傾訴，也不能傾訴。所以憋得她渾身難受，不思茶飯、沒情沒緒，一夜都沒睡好。她的出場眼神是迷蒙的，無精打采，臺步是軟軟的，神情若有所思。“紗窗清曉睡覺起，傷心有口難言”這兩句引子道出了她此時的心緒。歸坐之后，念“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情緒還是不高，但下面一想到楚王孫，她的兩只眼睛馬上就放出光來，滿眼的喜悅和柔情，心中燃燒起愛情的希望之火，但又無法向人述說無可奈何的煩悶。所以接下來唱的這支[錦纏道]是《說親》一折最最出彩的一支曲子，整段戲田氏用一塊紅手帕做出了許多漂亮的身段，來體現田氏的心情，將田氏這一人物思春時的種種情態表現得淋漓盡致。既表達了對丈夫早逝的傷心怨恨，也有對楚王孫愛戀的向往，更是對自己命運多舛的哀嘆傷感，情感層次要豐富，表演要細膩生動，唱腔要婉轉動聽，引人入勝。這一段也最能體現出昆曲載歌載舞的表演特色，因此對于演員的要求是比較高，要能體現出田氏的千嬌百媚，動人心魄。

【綿纏道】唱完，老蝴蝶出場，劇中的老蝴蝶是受了周莊的指點來故意試探田氏的，但田氏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老蝴蝶是王孫身邊的人，想從他身上打聽出王孫的具體情況，多少年紀啊？有沒有夫人啊？如果沒有夫人，她就有希望了。所以她對老蝴蝶非常的客氣，也很遷就他，老蝴蝶要行禮，她也讓免了，吃得醉熏熏的也不責怪他，一心想著從老蝴蝶那里探聽楚王孫的具體情況。她是認真的，她是非常希望真誠地能跟王孫結親。但老蝴蝶呢，表面上糊里糊涂。但是肚子里面清清楚楚的，是故意跟她裝瘋賣傻、搞七搞八、跟她逗趣啊，把田氏逗得急不可耐，田氏整個情緒全都被老蝴蝶掌控。最后讓老蝴蝶去說親，田氏立等回話。這段田氏與老蝴蝶交流的戲，有載歌載舞的表演、有插科打諢的幽默，可看性非常強，別有一番情趣。

《說親》的尾聲特別精彩，田氏一次次喚回欲出門說親的老蝴蝶，似有千般叮囑，但又欲言又止，是不知從何說起也好，是羞于出口也好，把田氏急中帶羞的情態展露無疑。《說親》這出戲的絕妙之處還在于它進場的尾聲。把對楚王孫的愛慕之情挑明之后的田氏一身輕松，憧憬著愛情的希望，她是歡喜的，但也是心虛的。她又怕莊子的鬼魂的出現，從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紅手帕的動作中，她那又怕又急又喜的復雜內心顯露無疑。讓觀眾看了之后感覺人物既真實又生動，非常地鮮活。接下來是《回話》，《回話》是屬于六旦應工，節奏比較明快，因為田氏愛慕楚王孫的心事已經挑明，所以在老蝴蝶面前講話就不再遮掩，比較直接。她的一出場節奏就比較歡快，她滿懷喜悅，一心想做新娘。上來就直奔主題，問老蝴蝶親事怎么樣了，但老蝴蝶一上來就故意逗她，騙她說親事不成了。她聽了之后馬上翻臉，又哭又鬧，鼻涕眼淚往老蝴蝶身上彈。瞬刻間與《說親》中千嬌百媚的形象天壤之別，讓觀眾看了又好氣又好笑。接著老蝴蝶又改口說王孫同意親事了，這時候的田氏又是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心喜若狂。便又回到原來嬌媚的樣子，喜上眉梢。但老蝴蝶一會兒說家里停著棺材讓楚王孫害怕，怎么辦？一會兒借口說楚王孫與莊周有師徒之稱，不能行此逆禮之事，況且楚王孫的才學沒有莊周好，怕田氏輕慢。一會兒又說沒有聘禮。可是在田氏看來，只要能跟王孫成親，這些問題她都能解決，棺材可以搬到空房子里去，沒有聘禮也不計較，王孫與莊周的師徒關系她也不理會。連酒席之費她都可以自掏腰包。真是一心只為愛情，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最后一切問題都解決之后，老蝴蝶要找老黃歷，選成親的日子。田氏說“揀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日吧”，說到“今日”兩個字時，自己也羞得不好意思說出口。老蝴蝶說今日是來不及的，但此時的田氏已被愛情充昏頭腦，迫不急待非要當日成親。《回話》就在老蝴蝶的笑聲中結束了。

藝無止境，《說親回話》是一出非常經典的昆曲折子戲。在以后的演出中，我一定要在唱念上多下功夫，多琢磨人物的情態，把控好戲的節奏，努力把昆曲中的精華的東西傳承好，不辜負老一輩昆曲藝術家的栽培，為昆曲更好地傳承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