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筆記作者特點研究——以《清人筆記隨錄》為中心

摘要：作者是文學傳播活動的開端，伴隨著作者的創作，才會有傳播渠道、傳播方式與媒介、受眾的接受與反饋等傳播要素的跟進。本文將以來新夏先生著作《清人筆記隨錄》為中心，分析清代筆記作者群體的時空分布和身份特征，考察他們筆記創作的時代特點，這對研究清代筆記的發展脈絡大有裨益。

關鍵詞：筆記作者 時空分布 身份特征

清代是中國筆記史上的集大成時期。有清一代，筆記創作數量眾多，作者層次多樣，傳播手段豐富，接受群體龐大?？梢哉f，從作者、媒介、受眾等各傳播要素來看，清代筆記的創作與傳播，都堪稱繁榮。從文學傳播角度來說，作者是文學傳播活動的開端。伴隨著作者的創作，才會有傳播渠道、傳播方式與媒介、受眾的接受與反饋等傳播要素的跟進。分析清代筆記作者群體的時空分布和身份特征，考察他們筆記創作的時代特點，這對研究清代筆記的發展脈絡大有裨益。

清代文人筆記的作者群體龐大，雖無法確切統計，但從傳世筆記作品來看，當在數百人。本文選取來新夏先生《清人筆記隨錄》中所載作者群體為樣本，進行分析。因為該著所載筆記作者數量達145人，占傳世筆記作品作者的1/4到1/3，且著作的性質是隨錄性質，即并非著意選取某些特定作者群體，因而使得其筆記作者群體研究具有了一定代表性。

一、時空分布特點

筆記作者創作筆記作品一般要在成年甚至擁有相當時段的社會經驗之后，因而，生年對于作者及其作品來說，不如卒年更能顯示其發生影響的時段。從生年統計來考察，或許會產生清代筆記作者群體時間分布極不均勻的印象，若以卒年來對清代筆記作者群體進行統計，就會發現，清代筆記創作的繁榮確實是貫穿始終的。但是，生年具有另一個意義，就是能夠說明作者的成長時期及其成長時期內的文化環境，這是足以影響其創作內容的。

統計《清人筆記隨錄》發現，出生于清之前的筆記作者共計23人，占比15.86%；從順治到雍正92年間，共計31人，占比21.38%；從乾隆到嘉慶85年間，共計46人，占比31.72%；道光以后出生的共計17人，占比11.72%，另有28人生年不能確考。據此，依照該著中筆記作者的生年來看：清初，由明入清，出生于清入主中原以前，但主要生活在順治和康熙時期的筆記作者，他們對明末翻天覆地的世變有著切身體會，基于對明代學術的反思，奠定了清代學風的基礎，為清代筆記發展開啟了方向。出生于順治到雍正乃至乾隆初年的筆記作者，對明王朝的記憶已經消退，在清王朝打壓與拉攏并舉，恩威并施之下，成長于這一時期的筆記作者，開始學習并適應這樣的環境，推動了乾嘉學風的形成，并在乾嘉學風和士風影響下進行筆記創作。而在乾嘉承平之世出生的筆記作者，又不能不受到他們父輩的影響。生于乾隆末年的一些筆記作者，盡管有人目睹了道光年間外夷入寇的變局，卻始終在乾嘉學風和士風造就的定勢中不能擺脫。道光之后出生的筆記作者則全然不同，隨著鴉片戰爭而來的東西方文化碰撞，強烈沖擊著傳統士人的認知體系和價值體系，促使他們發生新的思考，無論是否接受了西學與西方文化的影響，筆記創作在傳統資源和近代觀念的共同滋養下，在持續繁榮中呈現出與此前不同的特質。

作者的籍貫是判定作者群體空間、地域分布的最重要依據。籍貫問題不易厘清，有復雜性，本文以筆記作者的祖籍地為統計依據。在針對《清人筆記隨錄》所記錄的145位作者中，只有兩位作者籍貫不明，其余143位均可查考到明確籍貫信息。江蘇省作者56人，占比高達38.62%，浙江省作者40人，占比27.59%，安徽省作者11人，占比7.59%，江蘇、浙江、安徽三省，即廣義的江南地區或者說長三角地區，共有筆記作者107人，占比達73.8%，這三省的筆記作者人數遠超過其他各省之和。江蘇、安徽、浙江也即今天所謂的長三角地區，在有清一代，向稱富庶，無論是科舉和文化繁盛程度，都居全國之冠，相較于這三省而言，其他省份的筆記作者群體規模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

在清代文人筆記的不同發展階段，江蘇、浙江、安徽等省份均保持了一定規模的筆記作者群體。各省份筆記作者群體在時空分布上表現出的特點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各省份筆記作者群體規模總體上在不同時段呈現比較均衡的狀態，但安徽省筆記作者群體在乾嘉時代呈現出反常的低潮。這或許與統計過程中，我們剔除了部分無法確定準確卒年的作者數據有關系。第二，整體上看，清代筆記創作高峰期是乾嘉時期和晚清時期，尤其是晚清時期，由于中西交通導致的西方文化侵入和西方武裝侵略，以及國內局勢的動蕩不安，極大地刺激了筆記創作。隨著西方報刊等近代傳播媒介的出現，晚清筆記創作與傳播更呈現出繁榮態勢。

二、身份特征

清代定鼎之初便實行科舉制度，開科取士。在清代筆記作者群體中，既有長期懷才不遇僅得一秀才者，也有科場聯捷者的進士和終生不愿或未能博得一衿的布衣；既有王公如昭梿，也有名臣如王漁洋。對清代筆記作者群體的身份進行考察，有助于理解清筆記的發展脈絡和影響要素。清代文人筆記的作者是有清一代的知識階層，即清代士人。士人群體身份各有不同，依照其科名高下，可以分為進士、舉人、貢生（監生）、生員、還有未能獲得科名的布衣五個等級。在145位清代筆記作者中，共有122人可以明確其身份，按上述五個身份類別，進行統計分析，可以獲得以下數據：進士51人，占比高達45.08%；舉人22人，占比18.03%；貢生15人，占比12.30%；生員33人，占比27.05%；布衣1人，占比0.82%。

其中，具有進士身份的筆記作者占比最高，超過45%，止步于生員身份的作者規模其次，占比超過27%。雖然筆記作者在各類群體中都有出現，也就是無論什么身份的讀書人都在從事筆記創作，不過布衣身份的筆記作者非常少，在122位可以確定身份的作者當中，僅有一人為布衣，即江左鳳凰之一吳兆騫子吳桭臣。然而，吳桭臣之所以為布衣，是受其父吳兆騫“科場案”的連累。在筆記作者的身份問題上，統計依據的是作者的最高等級功名。在科舉制度下，士人進入科舉體制后，若考中高等級功名，必然已經取中低等級功名，如某人中進士，則他必定是舉人、生員。此外，有部分筆記作者的身份不可考，這并不是說這些人未曾參加科舉考試，也不意味著這些人未曾獲取功名。同時，科名高低，也并不代表著作者學術水準的高下，在清代競爭激烈、淘汰率極高的科舉考試中，多有飽學之士、學問大家并未進士及第。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現，清代筆記的作者群體中各類身份者皆有，但主要以進士和生員群體，少有布衣從事筆記著述。在清代筆記作者群體的時間分布上，在整個清王朝時間軸上分布比較均勻，各個時期均有相當數量的作者進行筆記創作。在空間分布上，我們可以發現江南地區是筆記作品產出的核心產區。綜合前述考察，對于清代筆記作者群體，我們至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清代筆記創作的繁榮是貫穿整個清王朝始終的。從清初相當一部分明末入清文人在世變當中的筆記創作開始，到乾嘉時期，在盛世語境當中，大量文人從事筆記創作，并推動著乾嘉學風與士風的形成，進而影響到筆記創作，形成清代筆記創作的一個高峰；及至道光以后，中西交流頻仍，西方文化和軍事入侵引發國內士人群體的多種反應，并在筆記創作中體現出來，加上近代傳媒出現，推動著晚清筆記創作登上又一個高峰。

第二，江蘇、浙江、安徽是筆記創作的中心區域。蘇浙皖三省是廣義上的江南地區，明清時期，江南文化昌盛，這與江南經濟的繁榮、形勢的穩定密不可分。有學者就認為，明清時期的江南是一個以藝文、圖書、興學、隱讀為地域特色的文化型社會。從傳播的角度來說，私家刻書在明清時期富庶的江南地區蔚然成風，這就保證了大量的筆記作品能夠通過刊刻傳播傳承下來。

第三，進士群體和生員群體是規模最大的筆記作者群體。如前所述，科名高低并不是筆記作者學術水準高下的絕對評判標準。很多生員同樣飽讀詩書，滿腹經綸。進士群體和生員群體成為規模最大的筆記作者群體，原因各有不同。進士群體大多衣食無憂，且長期的游宦生涯，使其見識廣博，隨筆記錄即成佳作。同時，由于進士群體的社會活動能力強，其筆記作品傳播廣泛，且刻印較容易，因而推測傳世筆記作品當中進士群體創作部分接近一半是可以理解的。而生員群體進行筆記創作的原因則十分復雜，或因立言欲望，或因抑郁難平，或因絕意仕進，其筆記創作原因多樣，但仕進無望之下，銳意創作，是這一群體中較多人進行筆記創作的主要原因。而以進士為主體的筆記作者群體，對清代筆記形成日益學術化的文體特征也產生了重要影響。雖是作隨筆記錄，飽學之士為之，也時常流露出學者的視角與思維，不但所記多有學林掌故，且內容也多有“考據癖”。可以說，正是這樣的一個作者群體，形成并奠定了清代筆記學者化的特色。如寧宗一轉述劉葉秋先生對筆記的認識，筆記“在平實文字中，大多深藏著作者的學術智慧和深厚的知識功底”。

三、結語

清代筆記數量繁多，作者浩如星辰，而且在清代的文化政策和傳播環境中，相當一部分筆記作品未能傳世，而傳世的筆記作品中又有相當一部分的作者生平事跡渺然不可考。以有限的樣本，對龐大的清代筆記作者群體進行抽樣性的考察，其本身受到很大局限。我們只能根據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方法，對清代筆記作者群體進行認識，通過比較清晰的數據呈現和邏輯推理得出以上這種宏觀的結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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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葉秋.歷代筆記概述[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基金項目：本文系吉林省社會科學院青年項目“清初文人筆記與社會變遷研究”（項目編號：2019QN03）。

（作者簡介：張瑾，女，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文學與文化傳播）（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