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漢簡《妄稽》篇中虞士的形象

孫明慧

摘要：《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是非常有價值的一套出土文獻資料，內容豐富。其中第四卷中有《妄稽》篇一文，篇幅較長、敘述內容較為完整，其中更是運用對比的手法塑造了妄稽和虞士兩個思想性格鮮明的女性形象。文中的對話、動作等描寫能傳遞出人物的思想意識形態，進而反映與女性相關的教育情況。通過分析《妄稽》篇中虞士這個女性形象，來談論關于古代女子思想觀念的相關內容。

關鍵詞：北大漢簡 《妄稽》 虞士 人物形象

中圖分類號：K8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17—0127—02

隨著“文化自信”的提出，古代文學研究向縱深化發展，越來越多的學者旨在探索作品背后的時代性特征，還原歷史本來的面貌。在這種研究思維的引領下，出土文獻資料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很多前輩學者致力于出土資料研究，更有學者奉獻一生，尋找證據探索真相。《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簡稱為北大漢簡，其來源于海外散佚的一批竹簡資料，目前整理出版的共有五冊，涉及儒家文化知識、還有老子思想以及數術方技等。總體內容非常豐富，是值得開發和探索的文學寶庫。其中《妄稽》一文是《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第4冊中的一篇，文學性強。接下來本文就《妄稽》一文的主要情況、其中虞士這一人物形象及所傳遞出的思想觀念進行論述。

一、《妄稽》篇情況簡述

《妄稽》是《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第4冊中的一篇。在《妄稽》篇的注釋部分有對于該篇篇題和竹簡的說明：《妄稽》為竹書原有篇題，寫于第三枚簡簡背近上端處，其義疑即“無稽”，無可查考之意，該篇入藏時，簡冊本來的原始排列順序已完全散亂，經過整理和分類，歸屬于該篇的竹簡綴合后完整的簡有七十三枚，殘簡十四枚，所存文字共約兩千七百字。[1]

全篇雖然存在殘簡以及部分順序有待商榷的問題，但主要內容可以概括為：滎陽一位出身名族名叫周春的年輕人，有很好的品行和相貌，人見人愛，卻娶了一位又丑又惡的妻子，名叫妄稽，周春厭惡妄稽，向父母請求買妾，雖然妄稽反對阻撓，但父母和周春還是買了一位叫作虞士的美妾，周春很愛這位美妾，妄稽卻十分妒恨虞士并虐待她，虞士欲躲避妄稽，沒有成功，反遭妄稽的辱罵和殘酷折磨，最終妄稽生了大病，在臨死之前對自己的“妒”遺言懺悔。[2]

關于《妄稽》篇的寫作時間，高中正先生從國名、地名的角度作了闡釋：如簡49眾人謂妄稽“妬聞巍（魏）楚，乃誡（駭）燕齊”，這種以戰國時地域為分界的意識，在漢初至中期的文獻中較為常見。[3]除此之外，他還從買妾的地點——“陳市”這個名稱出發，結合社會經濟和地方特色等進一步將本文的寫作時間范圍縮小：結合該篇所反映的河南郡的地理建置、社會經濟以及存在的楚地特色，認為《妄稽》的寫成，約在武帝元狩元年（前122）以前。

二、虞士的人物形象

在這篇文章中，文中主要人物主要有周春、妄稽、虞士以及周春之母。周春作為丈夫的身份而存在，妄稽是文中的正妻，虞士作為文中小妾的身份設定而存在。“虞”這個字在古代女性的名字中是很常見的字。人們往往將其與虞姬聯系起來。在篇章中存在大量的描述性語句對于虞士進行了大量描寫。其中對于小妾虞士的大量描寫都是贊美之語，不管是對其美貌的描寫還是對于虞士所居之環境的描寫都給人清新之感，使人憐愛。并且大量描寫還與玉石等美器相得益彰，更加反映出虞士外貌的光彩奪目、美若天仙，因此虞士可謂是完美的象征。而與之相反，對于正妻妄稽的描寫就非常夸張和荒誕，并且在文中妄稽這個人物形象是非常丑陋的，是病態的存在。因此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虞士與妄稽這兩個女性形象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

除了大篇幅生動形象的外貌描寫外，部分語句還從思想層面傳遞出了古代女性思想觀念。下面，我就兩段虞士所說的話進行思想觀念層面的分析。

“……女士死中，女崔三年。不與丈夫笑，不嫁冬（終）身。見富不爲變，見美不爲（榮），氏（是）胃（謂）大誠。虞士雖【43】不宵（肖），願以自教也。“妾乃端（專）誠，不能更始。壹接周春，無所用士（事）。命舍周春，蜀（獨）事濡（孺）子。”

……

虞士再拜而起，曰：“濡（孺）子誠有賜小【80】妾矣，妾合以中（衷）心報，妾甚端仁，行有（又）忠篤。羛不事兩夫，不以身再遷。死生於氏（是），笱（茍）得少安。

第一段中的描寫是虞士所言，“見富不爲變，見美不爲（榮）”以及“命舍周春，蜀（獨）事濡（孺）子”等表明了虞士對于周春的忠貞和對妄稽的忠心與尊敬。雖然虞士是小妾的身份，但能心懷誠意、識大體、守婦道，可見其除了外表的美麗之外，思想道德觀念也是值得稱贊的。妄稽作為妻，虞士作為妾，妻妾兩者在家庭中的地位有所差異：通常而言，侍妾在家庭中的地位并不高……侍妾盡管并不是奴婢身份，但是按照禮規，一般不能扶正。[4]盡管如此，但是歷史上也存在不少不甘于地位低下而試圖挑戰正室的小妾，比如《左傳》中的酈姬原本是妾的地位，受晉獻公寵愛而成為夫人，謀劃設計陷害太子申，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奚奇立為太子。所以存在侍妾通過不擇手段的競爭來獲取更多利益的例子。而文中的虞士作為外貌美麗而且公婆親自買來的侍妾，雖然具有丈夫的寵愛和公婆的認可，但是并沒有肆意妄為而是恪守本分，忠貞不渝。

第二段中的話存在于《妄稽》這篇文章末尾部分，當妄稽生病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并且為自己所作出的妒行進行懺悔后，她決定將財產全部交給虞士打理。虞士聽聞“再拜而起”，并且更加堅定地表明自己的忠貞“羛不事兩夫，不以身再遷”。通過前面的敘述可以得知妄稽對虞士有過非常嚴重的打罵，并且對于虞士有過侮辱、陷害，在整個過程中虞士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忍耐與堅持，在最后妄稽將死之時所表現出的并非是恨意，而是“再拜而起”的尊敬以及“濡（孺）子誠有賜小妾矣”的誠懇與真摯。因此字里行間流露出虞士對妄稽正室身份的敬意，傳遞出從一而終的道德觀念。

三、結語

總體而言，這兩段共同反映出古代女性在為人婦方面一個關鍵的問題即“忠貞”，堅持貞節，從一而終。忠貞是古代婦女非常關鍵也是極其重要的道德守則，在封建社會，受到財產、相關思想、社會風氣、道德規范的影響，對于女性的要求更加嚴格，這在男權社會被看作正常的現象，因為男尊女卑的觀念深入人心：在中國古代，男子可以一夫一妻多妾，但女子卻不可一妻多夫。[5]秦朝，秦始皇刻石明禮，對于婦女的貞節進行過強調;在《禮記》中也有對于女子從一而終的敘述：“壹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6]從這能夠看出“禮”對于女子貞節的強調。在隨后時代的發展中，封建宗法進一步強化，貞節這種道德觀念已經逐漸演變成一種對于女性的禁錮，比如眾所周知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由道德要求發展到一種高于生命的極端。在相關研究者對于女性相關教育的研究中也指出：“以陰柔為美德， 恭順小心;對丈夫專一，忠貞不二，對公婆曲從順命……”[7]由此可見，“忠貞”的觀念成為女性道德教育的重要要求。

參考文獻：

[1]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2]何晉.北大漢簡《妄稽》簡述[J].文物，2011（6）：75-77.

[3]高中正.年代、地域及家庭——北大漢簡《妄稽》新研[J].文獻，2018，167（3）：73-81.

[4]王子今，張經.中國婦女通史·先秦卷[M].杭州：杭州出版社，2010.

[5]李志生.中國古代婦女史研究入門[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6]王文錦.禮記譯解[M].北京：中華書局，2016.

[7]金璐璐.論漢代的女性教育[J].社科縱橫，2008，23（3）：146—148.

責任編輯：趙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