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菜園（外二首）

寧書云

冬瓜和苦瓜披著芒刺和滄桑

不說苦也不說涼

風過，菜園白的、黃的蝴蝶飛翔

瓜藤每天都會出走嫩蔓

爸爸總像領回孩子拉到架上系好

辣子提著盞盞深綠淺綠的明亮

他每摘一個辣子鞠一次躬

對于土地，莊稼人除了啟問就是恭謝

香蔥兄弟同根，相擁而生

一層胞衣，挺拔，根白葉青

擇去黃葉、爛葉如擇去勞頓和清貧

用細矮，留守懸著的日子

小河

河邊老榆樹斜立。黑灰皸裂

腹部被一個巨大的洞掏空

裸露出土黃的寬腸盤曲結痂

松軟的河堤爸爸只種玉米和大豆

留著給我們煮青棒子和毛豆

那一棵棵筆直的消息樹

舉起花穗時他最開心

他從河里提水澆玉米、豆苗

兩條蛇跟著他游來游去

有時爬進大棚看他干活，聽他說話

從不弄折秧苗，咬破他的寂寞

平原上小河沒有靠山不會奔跑

懷揣著日月星辰留守村莊

只有在冬季才亮出骨頭鏗鏘作響

黧黑

白天爸爸忙于摘菜干活

要在天光暗淡后給菜畦澆水

這個時候我總是心驚肉跳

姑姑曾經被電躺在壟溝上不省人事

蟬鳴撒下大網打撈汩汩的月光

那些白襲過我心頭結成他鬢邊的霜

他握著鐵锨撥開畦尾的菜秧

貼近地面看河水流滿的幽光

夜里兩三點還要去蔬菜批發市場

三輪車前那盞螢火閃爍于夏夜的微涼

他臉色黎黑——蒸發掉水分

剩下的鹽潛藏深夜的寒濕和田野的綠漿